他从军二十九年,自改造手术结束以后,便从未再感受过这种情绪。他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是一种生理与精神上的双重改造。
手术抑制了他们的情绪,而后天的训练与战团内部的风气则让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无所畏惧
直到他们遇见那个怪物。
罗伯特·基里曼无声地微笑,唇边染血,面容英俊,金发因微风而轻轻飘动。
“看来我只享用你的一条左手是正确的,艾西斯。”他轻声说道。“我欣赏你的勇敢,因此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他移开长椅,漫步在遍地尸骸之中,忽地弯腰,轻轻捡起一只腿骨,用它敲了敲早已被鲜血彻底染红的桌面。
“我做了什么?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自我真正诞生以来,我做了许多事。最开始是逃跑,后来是休养生息,找寻合适的食物来源”
“别着急,我的儿子,我知道伱最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刚刚那阵异样的震颤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吗?答案其实很简单。”
他微笑着扔下那只腿骨,摇了摇头,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灵能的光辉一闪即逝。
“我下令让战舰开火了。”
他低语,声音却回荡在整个宴会厅之内。所有的极限战士都听见了他的话,每一个人都为此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颤抖。
早在八个小时以前,他们便通过舷窗以及这个怪物的叙述得知了圣吉列斯子嗣们的存在
“向谁开火呢?”罗伯特·基里曼又问。
开始绕着长桌行走,像是一位正在授课的教师,语气平静且理性。他的衣摆在血液与尸骸中拖行,早已被染红,一如他的双手,可他的脸上却仍然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
艾西斯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作呕,有某种东西正在突破他喉咙内部肌肉的束缚——最终,它响彻于这片地狱。
“你会死,你一定会死。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罗伯特·基里曼会杀了你,我们会杀了你!”中士满怀仇恨地咆哮。
那东西微笑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就是罗伯特·基里曼。”他撑着左脸,如此说道。
“你不过只是个怪物!”
“是的,但那注定被我吞食的蠢货难道就不是了吗?”他如此反问,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
意识到这一点让中士愈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如果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单纯的怪物,如果此时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是纯粹的恶意,那么中士可能还不会如此情绪化
可是,在这个瞬间,这个邪恶的,拥有原体面容与体格的东西,看上去真的与罗伯特·基里曼一模一样。
完全一致。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他也是一头怪物,莫说你没有感觉到过,中士。你见过他,不是吗?我从你兄弟的记忆中看见了,你的绰号正是从他口中得来。”
“他表彰了你在战争中的贡献,与你握手,亲切地拍着你的肩膀,将你过往的生平一一道出,表现得完美无缺,正是你想象中的父亲、将军与领袖。”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真的会有一个人如此符合你的想象?你其实察觉到了,艾西斯,你知道你的原体藏在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与他握手时,你短暂地体会到了他的力量。与他交谈时,你察觉到了他那庞大思绪的冰山一角。还有他的记忆力,他的应变能力,甚至是他行走时的仪态——”
罗伯特·基里曼叹息着再次站起身,背着手来到一扇舷窗前,声音低沉。
“——都在告诉你,他并非人类,而是怪物。”
他回过头来,半张侧脸在舷窗外燃烧的火光中显得恐怖又自然,英俊依旧。
“就像我一样。”他如此说道。“只不过是我选择面对自我,而他选择自缚手脚,沉溺于谎言之中,仅此而已。”
“你不是他。”艾西斯咬着牙回答,声音却非常轻微。“你绝不是他。”
“是啊,我不是。”
罗伯特·基里曼转过头来,向他走去,然后将毫无反抗的中士按上餐桌。所有试图解救他的人都被一股强大的灵能力量束缚住了,中士自己是唯一没有陷入这囚牢中的人。
然而,面对他兄弟们的呐喊,他却一言不发,仿佛已经死去。
罗伯特·基里曼伸手抹去他的血泪,轻轻摇头。
“别担心。”他竟安慰道。“很快你便将理解一切。”
他张开嘴,咬断左手食指,随后将它一把插入中士的眼眶之中。鲜血飞溅,断裂的食指缓缓没入其中,中士再无声息,只有颤抖与痉挛。
在令人牙酸的某种怪异声响中,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形变。基里曼耐心地站在一边,以灵能帮助他平静,甚至还悄然改变了动力甲的形制,让它能够符合中士改变后的体型
数分钟后,在不知不觉间,中士那条空荡的左手回来了,但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此事一般从餐桌上站起身,走到了宴会厅之外。
那里站着许多个如他一样的东西。
罗伯特·基里曼微笑着看向其他极限战士,他们一言不发,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却无一人表情动摇。
“现在,艾西斯中士已经理解了我此举的必要性.至于你们,如果我们还有时间的话,我会一一让你们转变想法,奈何我们正身处一场战争里,因此——”
他朝他们走去,口舌生津,鲜红的舌头开始不断舔舐嘴唇。
“——我需要力量。”他温柔地开口。
“不然,我要如何去面对圣吉列斯的儿子们呢?我不能功亏一篑,我的儿子们。我费了很大精力才走到今日,掌握这些战舰和世界.而你们,我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为我而死了。”
“为了帝皇。”有人说,声音坚定无比。
基里曼遗憾地叹息,随后食指大动地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