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黑暗远征(二十二,降落,虚假之王)(2 / 2)

当来自考斯的重型机枪与火炮阵地也开始被一一布置,此前离开营地外出探查情况的侦察兵们也乘坐着载具满载而归,他们带来了足够的食物,以及一些让赛维塔头疼不已的情报。

“兽人?”他吐出一句咒骂。“他妈的。”

——

罗伯特·基里曼点燃火把,走上了城墙。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非常之长,看上去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纳马斯——即他脚下的这座城市——并不大,但它的初代领主是个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人,他严格地督促工匠和人民建造了厚实宽阔的城墙,并成功地掏空了自己的钱财,以及人们的钱财。

他最终死在人们愤怒的草叉之下。

几年后,他的税务大臣在众人的推举下登上了领主宝座而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继续维护城墙。这一次,没人再有什么意见了,因为绿皮们已经和他们打了一年多。

时至今日,纳马斯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传统。

基里曼喜欢这件事,但他不会将它说出口。他已经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够对周遭的人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开始谨言慎行——或者说,少言寡语。

他做得多而说得少,那些自认为是他仆从的人们对此时常表现得惶恐不已,认为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从而导致了他的不满。

这种想法让基里曼非常烦恼,但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走向这段城墙的中段,那里有个人正在等待。他今夜在此率领士兵执勤,而基里曼正是为他而来。

他沉重的脚步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力,他的目标转过头,对他身后的人们做了个手势,穿着厚皮甲的士兵们便在敬礼后回到了城墙末端的塔楼里稍作休息。

若是放在寻常,他们会很乐意执行这个命令,但现在,他们却走得很慢,甚至是依依不舍——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罗伯特·基里曼,想从他这里得到些鼓励。

基里曼强迫自己和每一个人对视。

与此同时,多米恩也走到了他面前。他浑身是血。

“大人.”盔甲破烂,面容惨白的骑士抚胸鞠躬。“您有什么事?”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基里曼说。今天凌晨的时候,我们在这片城墙上的士兵们汇报说,他们看见天上有东西。

眼球肿胀到几乎要掉出眼眶的多米恩恍然大悟,他点点头:“啊,我也听说了。但这大概只是他们的幻觉,或是错误地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错误地当成了.”

基里曼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空气中的湿度没有变化,也没有起风,更何况现在并不是雨季,多米恩。他们要么就是集体发疯,要么就是真的都看见了什么飞在天上的巨龙。无论哪一种,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但巨龙仅仅只是神话传说里的生物,大人。”骑士疑惑地说。“如果它们真的存在,我们这些年里早就看过无数次了。”

我在没有出现以前,伱们不也认为我是神话传说里存在吗?放宽眼界,多米恩。如果那不是巨龙,而是战舰呢?

“战舰?”骑士更加疑惑了。

基里曼凝视着他,没有再说什么。那个从他从记忆里得到的词语现在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今夜的月光尤其强烈,可能是因为云层被那所谓的巨龙扯碎了的关系。这月光照在多米恩身上,直直地穿透而过,仿佛他并不存在。

基里曼手中火把以及不远处火盆的光亮没有照亮他的脸,那张脸仍然染血且苍白。

“大人?”骑士貌似一无所知地呼唤。“我已经死了,大人。”

是的,我知道。基里曼闭上眼睛,在心里如此回答。

骑士多米恩的确死了,死在了那片草地之上。他的死因很好概括:剧烈的惊吓,以及过度的劳累引起的心脏停跳。基里曼也知道原因——他当然知道了,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移动得太快,表情又太狰狞.他在那个时候太焦急了,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让多米恩不要发出尖叫。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给骑士解释清楚一切的准备,毕竟,这些秘密存在他心里,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但多米恩死了,他的死法非常荒诞,但也非常合理。

你在死前大概以为我是什么怪物吧?多米恩?这才是你为什么会害怕成那样。

罗伯特·基里曼睁开眼睛,而多米恩已经消失不见,他的愧疚却依然存在。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凡人的生死不该被他如此在乎

但是,他就是在乎。如果他没有使用罗伯特·基里曼这个名字和这个身份的话,或许他就不必在乎这些事,他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他现在是‘罗伯特·基里曼’,是帝皇的儿子,是本地神话传说中的光辉之子,注定要拯救所有人的英雄。人们为此信任他,依赖他,甚至愿意为他而死。

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须在乎。

月光依旧,基里曼转身离开,走下了城墙。他能听见士兵们在塔楼里的窃窃私语,那些满是信任与敬仰的话语让他感到了加倍的痛苦

他很快便回到了领主的宅邸,这里除他以外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卡莫领主自愿将这里让了出来。当然,也仅仅对他而言是自愿。

对于基里曼来说,这完全就是一种强迫,他确信,自己当时如果不答应,卡莫领主就会当场死给他看。

那个老人是真的将他视作救主,因此全心全意地跟随他。在他朴素的世界观中,神之子理应享有最好的东西。

基里曼苦笑着走入宅邸的最深处,这里曾是卡莫领主用来存放葡萄酒的酒窖,现在却弥漫着一股隐约的臭味。

一张木床被摆在了空荡的酒窖中央,白布盖在其上,呈现出一个人性的轮廓。基里曼走过去将白布掀起,看见了货真价实的多米恩。

他咬紧牙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厌恶。紧接着,他弯下腰,用右手轻轻地扭开了骑士早已被切开的头盖骨。

“我很抱歉。”基里曼痛苦地说。“但我必须这样做。”

他眼前浮现出不久以前的那场烈火——卡莫领主存放的葡萄酒被付之一炬,在燃烧的火光中,绿皮的尸体噼啪作响。但是,无论烧灼多少次,它们的尸体组织都无法被完全清除。

于是基里曼知道,用火来永绝后患的计划是无法实现了,至少这样的火焰无法实现。他的脑中有一个词,名为钷素,而他现在绝无可能合成出这种元素.

他只能剑走偏锋,他必须如此。因此,他有了一个堪称疯狂的计划。但这无关紧要,疯狂就疯狂吧,他发过誓要保护他们。

他看向骑士被打开的头颅,在那本该存放的大脑的地方,有一团淡红色的肉块正在跳动,看上去仿佛具备生命。

基里曼以颤抖的手将头盖骨安了回去。

那块肉来自他的心脏部位,他能察觉到。哪怕离开体内,他也依旧能够感觉到它的跳动,以及它现在的状况.

它正在改变多米恩的尸体。

基里曼无力地坐在一旁,开始等待天亮。他不知道,在领主宅邸的庭院内部,一只黑鸟正歪着头凝视地面。它的目光仿佛能够直达地下室,看见这里的一切。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轻笑着响起。

“看呐!看那悲惨之王,他华丽的盔甲下没有血肉存在.他宣誓成为盾牌,但他不过只是个骗子!”

难听的鸟叫声开始在城市上空回荡。

“且看他的人民——”祂大笑。“——何时才会发现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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