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渴望如此,但祂们绝无可能如此。所以祂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卡里尔拉上那个肮脏的座位,迫使他成为祂们的一员。
过了一会,他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争在以后会被如何描述?”
“我宁愿不去想这件事。”马卡多说。“虽然我的职责中包括对历史的追寻与保护,但这一部分历史如果我们能赢,我希望它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你呢?”卡里尔看向帝皇,轻声询问。“你怎么想,吾友?”
帝皇没有回答,他靠在椅背上,表情开始缓缓转变。
那无从摧毁的坚定决心与世人皆难以匹敌的意志从这个人身上缓缓下沉了,替代它们浮出水面的,是一种脆弱的人性。
他的嘴唇正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抓在扶手之上。这一瞬间的脆弱是如此惊人,就连马卡多也为之改变了表情。
卡里尔却仍然显得无动于衷,他将双手搭起,手肘靠在两侧扶手上,透过手指形成的尖塔观察着尼欧斯。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得到两个回答。
“如果我们能赢,我会宣布他们为英雄。”尼欧斯说。
“如果我们不能呢?”卡里尔问。
“那他们便只是叛徒。”帝皇说。
卡里尔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能够获胜,那么,帝国真理这个被编造出来的谎言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被使用了。网道计划可以正式竣工,投入使用,人类不再需要亚空间,便可以在银河间穿梭,复兴唾手可得。
历史便不再需要被遮掩,真相可以得见天日。
但如果他们没有赢背叛者就只是背叛者,战争便只是战争。帝皇的幻梦是被他的儿子摧毁的,人人都将唾弃叛徒的名字。直到他们燃起火焰,摆脱黑暗,或被黑暗彻底吞噬。
很残酷的处理,更残酷的是,或许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沉默起来,开始和马卡多在灵能通讯中下棋,推演未来。帝皇几乎从不参与这种耗费心力与精神的棋局,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一向都是如此。
“时间太少了。”帝皇在此刻突然开口。“我的时间太少了,而我需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卡里尔与马卡多中断棋局,抬头看向他。人类之主闭着眼,以其惯用的平静表情向他们讲着一句又一句不应出现在他口中的话语,这些话太脆弱了,且听上去与忏悔无异
可是,他凭什么忏悔?他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人类亏欠他许多,而他不欠人类任何东西。若不是他,泰拉现在甚至可能还处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黑暗时刻,像如今这样扩展疆域则更是痴人说梦.
但事实就是这样。
帝皇正在忏悔、告解、吐露心声。
“我只能在仓促间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来达成我的目的。比如这个粗糙的制度,帝国。它的律法需要每天更新,量刑也并不精准公平,充斥着法官自己的偏见,两颗相邻星球上甚至会对一个同样的案件做出完全相反的判决。”
“还有帝国真理.我告诉他们这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唯一方法,这个说法既不唯物,也不理性,从来就没有什么方法是唯一的。我说了太多谎,有时我自己甚至都会恍惚,这些谎言到底是虚假,还是真实。”
“在一些人眼中,我是个野心足以遮天蔽日的暴君。在另一些人眼中,我却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明君。对我的儿子们来说,我是个形象多变的父亲。我可以温和,可以冰冷,可以多言,可以沉寂。我有太多张脸,太多无法忘记的记忆.”
他说着混乱的话,不成章法,没有主旨,听上去几乎像是一个精神混乱的老人在自言自语。而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并选择生硬地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告解。
“我要去工作了。”他站起身,走向门边。
“需要我给你一个建议吗,吾友?”卡里尔在他身后问道。“一个父亲,给另一个父亲的那种。”
尼欧斯停住脚步。
“把这些话留下来。”卡里尔轻轻地说。“会有人需要它们的,在我们获胜后。”
掌印者笑了,反手便将棋子在棋盘上推进了四步。卡里尔瞪他一眼,帝皇则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我会的。”他说。
还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