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在春秋的时候,“匡天下”的标准,是要把整个“周天子朝贡体系”的范围往外扩张,才配得上这一称呼,也就是你不能在窝里斗分蛋糕,要把整个蛋糕做大,这才算是让“天下”体系的概念范围变大了。
所以齐桓时代打还算是“荆蛮”的楚人,和燕国东北的“山戎”,才算是匡天下,这些都不是周天子封的,是周朝建立时就已经存在的外国。
田畴花了一些篇幅,来给这写乌桓人洗脑,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祖宗都认错了,原来他们不是什么自古卑贱的存在,那也是君子之后啊!
最后,田畴还恰到好处地引用了一句孔子的话,做了正本清源的阐述:“孟子曰:臣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故太傅在孟子基础上,在《史记索隐》此篇中注释: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这不是说蛮夷心慕汉化就能改了祖宗,但至少他们可以改变生活方式、风俗信仰。而中国入夷狄,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原理文化教诲太久、疏远祖宗数百年后,竟渐渐忘了自己祖宗本为华夏的可悲之人!好在现在回头也不晚!”
这里必须澄清一点:田畴引用的孟子的话,当然是孟子说的。至于后面半句,历史上是到了唐朝编写《史记索隐》后,唐朝学者总结孟子原意得出的结论。这话的直接出处,应该是唐朝的韩愈。
但是,很显然因为如今这个时空,蔡邕先把《史记索隐》写出来了,把“五胡的民族性来源问题”先解决了一波,而这个撰写工作中,当年李素肯定也有参详切磋,所以李素把他知道的一些唐朝人写《史记索隐》的有用语录加了进来,自然也包括韩愈。
不过,后世韩愈的话也有进一步被扩张滥用的,那都是因为蒙元和满清崛起后,他们需要寻找更多的扩张证据,也导致韩愈的话被后人用得更加不体面了。
那些过度扩张曲解的部分,李素当然不会乱用了,也没这个必要。所以李素和蔡邕的书,肯定不会成为蛮夷入主华夏正统的论据,只会成为汉人吞噬蛮夷的武器。
李素和蔡邕都是一辈子在跟正统论打交道的高手,他们出的正统性教材,肯定不会有低级错误的。
田畴也算是其中比较能“领会文件精神”的上传下达官员了,历史上他就干安抚招纳胡人的事儿,现在给他更新一下装备,更得心应手也就顺理成章。
人心向背和民族认同的大问题,当然不是喝一场大酒将几个故事推心置腹分析一波就能搞定的。
但今晚的举措,好歹是暂时把管子城内的人心安抚住了。类似这样的工作,田畴之前也有在做,但是推进力度和速度不太够,
毕竟蛮夷大多数也不识字,没有一个好的切入契机,宣传工作没那么好强推。而且蔡邕的《史记索隐》普及开来,说实话也才没几年呢,文化水平差一点的地方官,可能自己都还没读完。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现在算是又额外推了一大步,以后慢慢日拱一卒,潜移默化统一民族认同。
……
在田畴抓民族认同这件思想武器的武装之下,辽西郡这阵子的坚守工作,也总算是变得越来越顺利了,哪怕程度有限,至少情况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还是那句话,刘备的军队等于是提前在做“大雷雨计划”,前沿军需物资和军粮囤积是不缺的,暂时缺的只是守城的人手。
人员短板补上、可以放心大胆放开手用内附胡人血战,拓跋力微和楼班就肯定攻不下那些囤积军需物资的重镇。
攻城血战打了五六天之后,那些蛮王终于也觉出点味道不对劲了。
他们之所以死磕几座军需重镇,还不是因为得到情报、攻破这些城可以缴获大批物资。现在反而成了绞肉机,让他们放弃又舍不得,强攻又每天伤亡巨大,把草原勇士的人命白白往坚固的城墙下堆,顶着连弩和神臂弩排队放血。
剧情不对啊!
好几次,那些蛮王不得不亲自在严密的盾墙保护下,接近到城墙附近三百步外,观望城头的战况。
那些胡人因为经常放牧打猎,视力也都不错。观望久了之后,加上听取一些败退下来的幸存士兵的汇报,他们终于发现,城头的守军,很多都是乌桓族人在为汉人卖命、死守城墙屠戮乌桓鲜卑叛军。
“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坚持攻心鼓噪,宣扬乌桓人不杀乌桓人,鲜卑人不杀鲜卑人,怎么还有那么多内奸,明明看到单于/可汗来了,还帮着汉人杀自己的同胞?
要不是那么多乌桓民兵乡勇帮着田家人守城,这些地方早攻破了!你们这些废物!说,是不是之前让你们打出‘乌桓人不抢乌桓人’旗号时,你们没约束住自己的手下,乱烧杀抢掠,把自己人的民心都丢了!”
质问到最后,那些蛮王就试图往自己属下那些负责劫掠军需的粮草筹措部队军官撒气,觉得是他们杀掠太狠失了人心。
那些军官也是叫苦不迭,连连解释:“可汗/单于,咱可是严格执行军令的。也不知道那田畴使了什么法子,让其他乌桓人被他懵逼,甘心给他卖命。
咱攻城的时候也杀伤过一些守城士卒、混战中坠落而下,被咱拖回来的,军中也拷问过,那些人居然说单于您背叛祖宗、死了都没脸见祖宗,田畴的蛊惑太厉害了。”
楼班听了这话当然是大怒,但也没办法。
联军首脑商量了一下之后,觉得时间怕是不太够,还是先放弃这些囤积了大批军需物资的重镇,彻底断了念想,就在渤海郡乡野之间、大平原上劫掠一阵走了算了。
被这么拖延迟滞,骨鲠在喉,他们这个冬天也确实没多少时间做更多了,即使是掠夺渤海郡的待入库秋粮,其实时间也不是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