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黄盖、朱灵、路招等人刚刚被歼灭那天。
长江南岸、皖口下游百里外的南陵港水寨。周瑜和曹操水军主将于禁,这几天也不好过,正在度日如年地煎熬死守。
在水军不敢主动出击决战的情况下,只靠小部队依托一层层的水寨迟滞拖延、诱敌深入,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于禁一开始就对周瑜的退让很不满,觉得这种退让拉扯没有意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到江北。
靠后撤收缩能改变什么敌我力量对比?难道现在打不过的,后退几百里就打得过了?
为了这事儿,这几天周瑜没少耐着性子给这些北方来的将领讲解水战的战略拉扯原理:兵力弱的防守一方,如果没有把握,直接决战只会白给。
后撤的价值,在于在每个水寨里留下一部分可以放弃的战船、以及可以走陆路往纵深退却的士兵。只要这些水寨在坚守,就处处可以骚扰李素的后路。
这样,李素要么选择在每个被周瑜放弃的水寨前花三五天时间准备攻城器械、水陆并进攻破这些水寨,要么就得留下比水寨固守士兵更多的兵力封堵这些水寨进入长江航道的口子。
如果李素选择一个个攻寨,那周瑜留下的部队就果断在被登陆合围前往内陆支流后撤、再陆路翻山与主力会合。
这样一来进攻方越深入、背后留下的钉子越多、进攻方兵力分摊变弱的速度就会比防守方更快,防守方却能只放弃一部分不值钱的船、有生力量却可以重新集结。
一旦进攻方分兵过多、疲惫补给不畅,就是防守方弹性防御转入反击的时机。
更何况,周瑜早就想过要利用三伏天的炎热和东南风、台风削弱船只更高大、重心更不稳的李素水军。
现在拖都拖了,离入伏酷暑只剩最后七八天,再有两场雨下完,天气就对李素不利了。计划当然要执行到底,再放弃两层水寨、往后龟缩一下,时间就差不多拖够了。
所以,哪怕防守方每退一步都在略微失血,该退还是得退。这是死中求生,照做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照做直接白给。
(注:前文有书友质疑说周瑜没法利用台风天放火。我澄清一下,周瑜本来就没指望台风天放火。他是指望台风天把李素的大船吹翻。
历史上五牙战舰重心高抗浪性差,是最容易吹翻的船型,因为拍杆太重了,头重脚轻。重心比较低的艨艟斗舰,虽然船小但是更稳定。
……
这些话,周瑜本不想解释,但谁让他得跟于禁联手,借重于禁的水军唇亡齿寒抱团取暖呢。
对于周瑜的解释,于禁开始倒也暂时勉强接受,但随着拖延迟滞战术进入第五天,于禁又一次不耐烦了。
他觉得南陵这边,也有可能被李素水陆夹攻,是否该考虑让李典带着陆军也往后退、进一步填补南陵港两翼的登陆场,防止李素分兵登陆、歼敌于滩头。同时,朱灵、路招迟迟没有后撤,也有点不对劲。
中午的时候,于禁终于沉不住气了,很没有礼貌的直冲进周瑜的中军大帐,直接摊牌:
“周都督!我军的朱灵、路招二位校尉派给你们,支援黄盖共同进退、留在虎林拖延李素骚扰后路,现在都好几天了。
咱一开始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李素分兵上岸围寨攻打,他们也在两天前就该弃寨走陆路后撤了!不会是黄盖求功冒险,迟迟不肯按计划执行吧!”
周瑜是人在矮檐下,自己兵力不足,只能受这种夹缝气,强忍着不甘对支援他的友军赔笑脸:
“于将军,您应该知道黄老将军是水战宿将,零陵人士,带水军十余年,他经验丰富,肯定会察觉危险的,没退却,说不定是真逮到了奇袭李素围堵部队的良机呢。只要上游稍有动静,时机合适,我一定全力接应,相助贵军全身而退。”
于禁很想骂骂咧咧几句,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瑜那么诚恳,他也只好言语警告:
“反正如果这次出了事儿,你别指望下次咱再信你!你再要执行这种节节抵抗、分兵迟滞骚扰的战术,至少确保前一次留下来的断后骚扰部队真能安然撤退!
夏侯将军和曹将军把这几万水军托付给我,我就要对弟兄们负责!如今我家主公已经彻底肃清袁术军逃散的余党匪类,别处再无战事,已经受袁公委托,全权负责南线抗击刘备的战事。
我主受袁公邀请,带荀使君郭军师亲自带主力去许昌驻扎,听说高顺在宛城大肆扩军,我主要帮袁公协防颍川。另外,我主还派了谋士程仲德临时担任夏侯将军的随军参军、派满伯宁担任曹将军的参军。
这二位先生都是智谋深远之辈,他们到了之后,用兵战策还请周都督与我们好好协商、听取我军谋士的意见,哪怕是水战也是一样!别怪我无礼,周都督你水战虽强,可屡战屡败,足显疏于智谋!”
周瑜听了这一连番的警告,好悬没气死。
这世上居然有人喷他疏于智谋?!
他周瑜周公瑾还疏于智谋,天下还有几人算得上有智谋?程昱满宠就比他有智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