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风吹过来(一)
酋长球场，“大钟看台”。
啪嗒。
阿瑟手里的咖啡杯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掉在地上。
纸杯落地的声音即使在嘈杂的看台上，似乎也清晰可辨。
阿瑟听到他身边的枪迷老哥满嘴唾沫横飞地咒骂着阿森纳的叛将，不只是他，整个大钟看台的球迷，骂声，嘘声，咆哮声，汇合成一股让人心烦的噪音洪流，涌向球场。
范佩西和法布雷加斯看都没看这些阿森纳死忠一眼，他们跑到客队球迷区前面，享受着曼联球迷们的欢呼和喝彩。
……
陈耀感觉自己应该愤怒，但是他没有。
冷冷的雨水落在他的额头上，脖子上，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很粗重，但是他的大脑是冷静的。
他听到身后的看台上传来球迷们的痛骂，他看到那几个穿着曼联球衣的身影欢欣鼓舞地拥抱庆祝。
这次的进球庆祝似乎持续得比以往要长，他们是在享受这种感觉吗？在酋长球场庆祝进球的感觉？
“冷静，教练。我们不能乱了阵脚。”胡安·利略走近陈耀，轻轻拍了拍阿森纳主帅。
利略不像在阿森纳供职多年的教练组成员那样，对这些阿森纳旧将有那么复杂的感情，因此他的理智还保持得挺好。
博格坎普的脸色就比利略难看多了，安东尼奥·平图斯不住地和这个枪手名宿说着什么，试图让他放弃冲上球场打一套军体拳的念头。
“谢谢，胡安，我没有被冲昏头脑。”陈耀扫了眼记分牌，“只不过是平局……我不太理解曼联在高兴什么。”
扳平比分后，曼联的比赛节奏稳健了许多。
这粒失球无疑对阿森纳球员的士气造成了打击，因为他们没有犯下多大的错误，这次射门几乎已经被防住了，全靠范佩西在门前的灵光一现才把球打进。
年轻的枪手们被范佩西的庆祝气得气血翻腾，他们的比赛节奏越来越快。
米克尔·阿尔特塔都快压不住节奏了，曼联的前场压迫强度大幅减弱，他几次顺利地把球分到了前场，然后德布劳内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旋风一样策动冲击曼联禁区的进攻。
但是曼联的阵脚没有被打乱。
弗格森脸上的红色渐渐退去，他感受到对比赛的掌控权逐渐回到了自己手中。
曼联球员们在深度防守时的默契相当不错，而且他们精于身体对抗，总能拿捏好分寸用冲撞和犯规破坏掉阿森纳的进攻。
当然，裁判对曼联的偏袒也是一个不可明说的原因。
弗格森在英国足坛的影响力是深厚绵长的。
阿森纳的进攻结束得越来越仓促，陈耀发现，球队的效率在急剧下降。
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阿森纳球员们不甘心地走向更衣室，曼联球员们则喜气洋洋地朝客队更衣室走去。
“干得好，小伙子们。”弗格森和迈克·费兰一个接一个地给曼联球员们送上表扬。
“他们应该发现问题了。”迈克·费兰说，“阿森纳急躁了，他们的进攻效率下滑很严重，看起来我们在防守，但我们的球门并没有被威胁到。”
“让他们继续。”弗格森笑笑，“这是他们的风格，不是我们的。”
……
“中场休息回来后，阿森纳做出了本场比赛第一次换人……”
马丁·泰勒瞟了一眼场上球员名单，解说道：“阿森纳换下了桑蒂·卡索拉，换上了托马斯·罗西基，赛前有传闻说卡索拉还有一些小伤，也许是出于保护球员的目的，阿森纳早早换人。”
托马斯·罗西基上场，他活动了一下身子，看到陈耀向他点点头。
罗西基想到了更衣室里，教练对他说的话。
——“现在的比分是一比一，托马斯。这不足够。我要的是三分，不然还不如输球。我需要你的才华，需要你的速度，需要你的……足球灵魂。再年轻一次吧。”
是的，阿森纳不会放慢节奏。
把旋风般的进攻继续下去，彻底打败曼联。
场上，阿尔特塔、萨尼亚、罗西基三名老将同时在场。
在陈耀的视野里，他们三人的身周都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芒，是【老而弥坚】在同时提升他们的状态。
<div css=tadv> 他们是阿森纳队内年纪最大的三名球员，而现在，他们要用最有激情的足球解决曼联。
……
德赫亚把守的球门面临着阿森纳疾风骤雨般的进攻。
曼联门将已经高接抵挡扑出了三脚射门，下半场开始后的十二分钟内，曼联的防守队形竟然阻挡不住阿森纳的进攻，被频频突入禁区。
托马斯·罗西基的风格和桑蒂·卡索拉不同，卡索拉有魔术师一般的双足技术，能够在种种逆境中把球盘出来，而罗西基则不同。
罗西基就像一个音乐家，他的处理球很难用固定的模式去概括。
他可以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就把球分出去，也可以细腻地盘带连续突破，他的身影像鬼魅一样穿梭在曼联的左翼。
如果伱喜欢足球，你一定会喜欢罗西基。
这是阿尔塞纳·温格对罗西基的评价。
如果你喜欢阿森纳的足球，你一定会喜欢罗西基。因为他理解枪手足球的灵魂。
这是陈耀对罗西基的评价。
阿森纳的三名中场不竭地跑动着，在曼联的腹地勾勒出一个个运动的三角形，和两翼以及锋线衔接，创造着杀机。
罗西基和扎哈在左翼连续冲击拉斐尔的防区，罗西基难以捉摸的足球风格和扎哈拽都拽不住的突破让拉斐尔在右路苦苦防守，再难套上到前场支援。
而凯文·德布劳内和沃尔科特在右翼大刀阔斧的进攻让三十二岁的埃弗拉苦不堪言，德布劳内和沃尔科特都有强大的盘带技术和冲击力，尤其是德布劳内——他的传球视野宽广，传球选择非常激进。即使准确率不高，但只要漏过去就是威胁。
范佩西、法布雷加斯和鲁尼尴尬地发现，他们被迫退回到曼联的半场进行防守，离阿森纳的禁区越远，他们的存在感也就越低。
等等，再等等。
弗格森捏着下巴看着场上的局势，他不是没有料到阿森纳的进攻选择如此坚决，这支球队一向是这样的，他们不屑于窝囊地守住一个平局，而是会一往无前地进攻，用更多的进球结束比赛。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曼联居然挡不住阿森纳的进攻了。
达伦·弗莱彻、安德森和斯莫林都在迈克·费兰的带领下去场边热身了，弗格森向香川真司和胡安·马塔找找手，示意他们也准备热身。
迈克尔·卡里克的防守弱点需要被弥补，而曼联要取得胜利，就必须后发制人，向阿森纳发起反冲击。
弗格森在等待时机。
时机……真的存在吗？
迈克尔·卡里克脚底一滑，他的控球出现了一点瑕疵，托马斯·罗西基像拉大提琴一样飘逸地贴着草皮从他身前滑铲过去，让皮球脱离了迈克尔·卡里克的掌控。
浑身沾满泥水的罗西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右脚一勾，把球盘到自己身前，风一般掠过卡里克的身边。
一名曼联球员追到罗西基的身边，罗西基不减速，潇洒地虚晃接加速，抹过防守人。
塞斯克·法布雷加斯被罗西基抛在身后。
罗西基没有注意到被他甩在后边的是法布雷加斯，他体态轻盈地奔跑在雨中，冲向曼联禁区。
他无数次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来到阿森纳再早一点，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多伤病，如果自己能达到本该达到的巅峰……
自己会是怎么样的球员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罗西基很遗憾没有机会去寻找了。
但是今天，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曼联的防线被罗西基搅和得风声鹤唳。
所有曼联球员都在向禁区收缩，而罗西基的速度没有下降。
他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将，他像一名追风少年，像一阵红白色的风，吹过曼联的阵地，穿越他们的防守。
那是从布拉格吹来的风，从多特蒙德吹来的风。
在罗西基年少时伴随着这名足球艺术家成长的风，终于在酋长球场，最后一次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