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阿尔特塔安心的是,陈耀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
他还是静静的没有说话,但他听得很耐心,很专注。
阿尔特塔感到,过去几周萦绕在陈耀身上的戾气在消散。
“虽然我很想给你一拳……但是教练,你还好吗?”阿尔特塔没忍住还是关心了一下。
“哦,哦,米克尔,继续说吧,你说得很好。”陈耀轻轻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让我们做一个假设吧,教练。”
阿尔特塔接着又补充道。
“如果我有一个时光机,我看到了——比如说若热——在未来成为了一名金球级别的中场。然而他在上一场比赛像喝醉酒了一样梦游。”
“这时候,你是怀疑时光机出错了,进而放弃对若热的信任;还是相信这是铸就若热未来的一部分呢?”
“这个问题就像在讨论哲学。”陈耀说,“它就像宿命论——如果若热的归宿就是成长为金球中场,那么我的任何态度都是他命运的一部分。”
“没错,教练,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你可以做出选择。既然你相信这是若热的命运,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助他,而去怀疑他呢?”
阿尔特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这是一个灯泡,我昨天从五金店买的。教练,你看,你应该要成为光源,去照亮其他人。但是你放任自己熄灭了,那么你又如何才能实现你的理想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基本上说完了。老实说,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有种教育别人的快感。”
陈耀点点头,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一言不发。
我果然是错了吧。
早该发现的。
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年轻球员,在另一条时间线会成长为出色的球星。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
是这些球员所经历的一切,把他们锻造成了球星;而不是因为他们是球星,才有了所经历的一切。
他们不可能飞快地成长为原本应该达到的高度,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自己应该耐心、理智地呵护他们。
当他带着记忆,相信若日尼奥、维拉蒂他们能成为出色的球员时,他们也用自己的表现验证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他们的表现出现起伏时,陈耀动摇了。
当他的球员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地成长,轻而易举地战胜比他们强壮的对手,顺风顺水地走上巅峰状态时——他急躁了。
连续的不胜让他焦躁,也让他开始怀疑,在这个时空,他们能不能成为好球员。
可是这是不对的。
在这个时候,他的球员们不过是二十岁的青年。他们没有见识过大场面,也没有兑现自己的潜力。
用他们所能达到的高度去苛责他们,是不合理的。
而用他们当下的表现去否定他们,更是不合理的。
他的使命不是去怀疑,而是去相信。
“相信我,教练。”
阿尔特塔拍了拍陈耀的肩膀,“你是你的球员的命运的一部分,而你的球员,也是你命运的一部分——不要放弃你的球员。”
陈耀突然想起了一些话,一些零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苏醒。
……
“不是每一块璞玉都能雕琢成器。足球世界是一个变动剧烈的世界,你心爱的球员突然沦落,或许只是因为他早上吃了一口过期的巧克力酱,也可能是因为他被球场屠夫重伤。但是,陈,不要轻易放弃他们。”
……
“他们会迷茫,会沉沦,这时候,你需要负起责任,去引导他们,去帮助他们成为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把他们当成消耗品,一旦不如你意,就弃之如敝履。”
……
“这是你的责任。无论你的球队飞上天空,还是坠入尘埃,你都不能放弃他们。”
……
阿尔塞纳·温格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责任,这是我的责任。
原来,您是想教会我这一课吗?
“谢谢你,米克尔。”
阿尔特塔看到,年轻的教练转过头来,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澈,嘴角勾勒出笑容。
“我想,也许现在,我应该去和队员们认个错,告诉他们,我相信他们,而且永远不会放弃我的球员。”
陈耀向阿尔特塔欠身以示歉意,转身准备离开,“希望他们能原谅我的过错。”
埃曼努埃莱二世依然静静地跃马于米兰大教堂前,亚平宁半岛风和日丽。
但是他止住了脚步。
“哇!真是太巧了,哦天哪,这就是米兰大教堂吗?!”
一个戴着夸张墨镜的男子气势嚣张地从阴影中走出,张开了双臂。
陈耀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墨镜男摘下眼镜,笑嘻嘻地说:“恭喜,我看到了什么?伟大的上帝净化了人的心灵!”
“我……其实我是个唯物主义者……算了,好像唯物主义也解释不了有些事情。”
陈耀嘟囔了两句,哭笑不得地问,“蒂埃里,你怎么也来了?”
蒂埃里·亨利收起墨镜,笑道:“因为有个小屁孩和我说,他的教练有点不正常。所以,我想过来履行一下传奇前辈的责任。”
“但是好像已经有人这么做了?”亨利看向后面的阿尔特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