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吉姆是最后一位坐上评审席的议员,他经过尊贵的埃利奇·沙棘先生时身体后仰,避开了那对带着金戒指的龙角,他坐下后收起了肚子,探头朝坐在埃利奇先生另一侧的牧师哈代·艾沙赫女士问好。哈代女士微笑点头,双鬓如耳朵的棕色羽毛轻快抖动,像只快乐的鸟儿。
“欢迎来到沙利文,吉姆议员,舟车劳顿辛苦了。”
路易斯笑了起来,他发出洪亮的声音带动啤酒肚打颤。
“不辛苦,女士,为我拉车的马儿才是最辛苦的,我已经在来这之前好好犒劳它们了。”
尊贵的埃利奇·沙棘咳嗽两声,用他细长的手指抚摸那本厚重的沙利文法典的书脊,蜥蜴人标准的长嘴转向左右两侧轻点,发出缓慢低沉的声音。
“吉姆先生、艾沙赫女士,寒暄可以放在会后,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我想评审可以开始了。”
“好的,沙棘先生。”
“再好不过了,尊贵的鳞长者。”
埃利奇抬起头,向侍卫发出了命令。
“带囚犯进来!”
手举斧枪的侍卫带头,四名卫士带上来了一名身着粗麻布袍的囚犯。
他的皮肤苍白,面无血色,双眼深陷眼窝,勉强能从脏污的面容中看出几分清秀,那双深蓝色眼睛里仿佛关押着一个阴沉、狡诈的灵魂。干瘦的身材被布袍遮住,一双抑魔金镣铐正在他的手腕处微微发光。
囚犯看向评审员,在侍卫许可的范围内小幅度行礼,向着裁决他命运的三名议员露出淡薄的笑容,一个只有礼貌毫无心意的笑。
路易斯挺起胸膛,哈代收敛了嘴角,尊贵的埃利奇表情不变,冷淡地表示已经习以为常。沙利文监狱关押的罪犯不少,各种各样的性格迥异的恶徒并不能动摇这位评审员。他不会畏惧一名囚犯的凶恶,亦不会怜悯他们伪装的凄惨。
埃利奇·沙棘拿起囚犯的个人档案,在羊皮纸上查看。
“约翰·坎普,你是,一名邪术师……”埃利奇抬起头,仔细打量了约翰一眼。
“你和你的同伙参与了诺丽特丹的暴动,你的团伙杀死了领主艾德隆和十余名守卫,制造了十位数伤亡。如果不是好心的无名客举报并制止了你们的暴行,诺丽特丹的混乱还将进一步扩大,使城邦联盟遭受更多损失。约翰,因为你在逮捕过程中表现出温和态度没有反抗收押,我们给了你悔改的机会,而不是与你的首领冷血者马丁·康奈利那样直接处刑。现在,在八圣灵面前,在沙德文法律笼罩的范围下,只要你供出余下逃逸团伙的身份和被偷窃的秘宝诺丽特丹号角的下落,我们会减缓你的刑期,依据你的配合程度,还有可能争取释放……”
约翰听着埃利奇念完了每一个单词,这过程中他无比专注,那双琥珀色兽瞳凝视着他,在注视下,约翰感觉尊贵的埃利奇无比高大,像块压在头顶的巨石。苍白的邪术师身体发抖,他的牙齿不自觉打颤,意识浑沌恍惚间张开了嘴唇。
“我……不知道。”再看约翰时他的表情已恢复低沉,仿佛之前的恍惚只是一场表演。
埃利奇叹了口气。他并不惊讶一名邪术师能抵抗自己的威慑,但罪犯的不合作还是引起了评审员的不满。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埃利奇合上法典,决定罪犯命运的羊皮纸就放在他的手边,与判决当庭释放的印章放在一起。
“年轻人,你不必如此的。”哈代·艾沙赫边梳理手上的羽毛,眼含善意地劝说,“你是在诺丽特丹的宝物室被魔法陷阱控制,身无赃物,你的同伙显然已经抛弃了你。还有一点,我想以私人原因感谢你的留手,那些死伤的卫士身上并未留下邪术的残留,恢复工作进展喜人,他们的灵魂并未受致命性损伤。我相信你还有一些做人的底线。盗取财物是可耻的行为,但和那些恶意引起的杀戮行为尚有高下之别。我们想避免更多的伤害,关于那些背叛者,无论是法理还是道义,都没有值得你的包庇的理由。埃利奇先生拥有行刑权,这无法扭转,但我仍愿意为你祈祷,祈祷圣灵宽恕你的罪过。”哈代女士的翅膀适时微长,圣职者的温和像温暖的炉火,撒在灰色砖石的大厅,让粗麻布袍下的罪犯好受了些。
“我不知道。”约翰的眼神冷静如坚冰。
哈代女士的光芒暗淡了,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桌子晃动了一下,路易斯赔笑地抚摸自己冒犯的肚子,他身子前倾,胳膊压在桌面的卷宗上,探头朝约翰挤挤眼睛。
“嘿,先生,我可不会整那些有的没的。我是个商人,来自商人联盟,路易斯·吉姆,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和暗黑城的一些黑商也有生意往来。诺丽特丹死了多少人、死了几个领主我不关心这些,但是那件被偷盗的秘宝,邪术师,那是商人联盟担保的东西。就现状而言,你已经与它无缘了。更糟糕的是,约翰,你已经失去了埃利奇先生和哈代女士的投票,这就意味着你失去了身体的自由和圣灵宽恕的资格。这可太糟糕了,但只要你告诉我一点点关于秘宝的线索,你之前错过的东西,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会缴纳你的保释金,那显然不会超过诺丽特丹号角价值的十分之一,你会被当庭释放,就像沙棘大人手抖盖上印章一样轻松。在你离开了沙利文监狱之前,我还愿意给你十金币的精神补偿费,感谢你支持了商人联盟的工作。商人联盟相信,没什么不可以商量,约翰。”
路易斯的眼睛闪闪发光,直白地揉搓手指示意,他粗俗的举动引起了评议员的不满,埃利奇申请不变,哈代皱了皱眉,但路易斯没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