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好似烈烈清雷。
眨眼之间,董怀宗便已经到了顾人龙的跟前。
顾人龙方才喊得壮烈,此时却是半点去接的意思也没有。
纵身一绕,便朝着空处扑去。
什么二弟三弟……关键的时刻,全都可以拿来牺牲。
他可以用迟鳞的死大做文章,跑到落日坪上来演一场大戏,凭什么就得去硬接董怀宗的尸身?
如今大势已去,自然是得赶紧跑回奔雷堂重整旗鼓,面对敌人才是正经。
哪里能够失陷于此?
却不想,不等他飞身跃起,便听得琴弦一震,宛如剑鸣之声冲入,好似高山流水!
当即脚下一点,让开这一剑。
只是出手的是燕闻歌,他的七弦谱从来都不是一剑一剑拿来用的。
对付孙瘸子是一种法子,对付这十三帮之一奔雷堂大堂主自然是接连出剑。
他屈指抚琴,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顾人龙虽然不愿与之纠缠,可是想要就此脱身,也是极难。
眨眼之间便已经耽搁了三个呼吸,就见他猛然跃起,身形高高在上,回头所见,怒喝一声:
“你当真找死!!”
奔雷诀云涌之间,奔雷惊天掌轰然落下。
人在远处,打出来的自然只是掌风。
只是这掌风之中,蕴含奔雷诀的内力,远远看去,便好似是一个巨大的掌影从天而降。
燕闻歌不敢怠慢,双收如飞,琴鸣阵阵,剑鸣铮铮。
两股力道当即于半空之中纠缠不断。
顾人龙此时却已经落到了落日坪上,足尖一点,便还想脱身。
可听得跟前风声不对,一抬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柳宗明。
“顾大堂主,话未说完,何必着急我就走?”
柳宗明一手揽须,屈指便点。
看模样,不似是在施展武功,倒是有点像是在绘作丹青。
这一点,正是!
取自闻香书院绝学。
这功夫乃是闻香书院某一位姓霍的院首所创,此人独爱丹青之术,自成一派。
其后借丹青入武,创出这一门指法。
这一击画龙点睛,专寻破绽,说是点睛,实则点缺。
顾人龙心头一动,雷光步接连变化,身影重重,可惜彼此距离已经太近,这一指破开重重虚影,正落在顾人龙的掌心之中。
这已经是顾人龙的极限了。
其实柳宗明这一指,取的本是顾人龙胸前的神封穴。
若是当真被他点中了,此穴所属乃是足少阴肾经,内力循着经脉透入其中,雷光步基本上直接就废了。
所以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这才伸手来挡。
如今指力落在掌心之上,柳宗明内力一放,顾人龙只觉得周身一震,整个人不自觉的连退三步。
他也绝不气馁,只要神封穴无损,足少阴肾经无碍,大不了再跑就是。
可脚下一转,正要换一个方向,就见颜无双正笑意吟的看着他。
当即脸色一黑,再换方向,却是顾生烟和阮玉青联袂而立。
两个女子都是手持长剑,显然已经做好了抵挡他的准备。
倘若是换做平日里,顾人龙尚且不将这两个女子放在眼里。
可今日场合不同,只需要稍微拖延一二,他就再无指望,当即只好再换……
然后就看到了轩辕一刀。
不仅仅是轩辕一刀,还有栖凤山庄的凤衔枝,以及已经站起身来的满盛名。
乃至于整个落日坪上的所有人,全都站起身来,将他一个人团团围住!
“岂有此理!!!”
顾人龙终究是怒不可遏:“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放你娘的狗臭屁!!”
轩辕一刀冷笑一声:
“咱们欺人太甚?是你将咱们当成傻子了。真以为恩师不知道你们的盘算?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方才脱身离开了落日坪,也走不出这三仙山。
“我血刀堂早就已经将这三仙山所有下山要道尽数围住。
“你根本插翅难逃!!”
“恩师?”
尽管轩辕一刀说了半天,但是顾人龙唯一注意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至于说轩辕一刀的布置……
哪怕布置的在怎么天衣无缝,关键还是得看人……凭借他顾人龙的武功,除开落日坪上的这些高手,谁是他的对手?
不过都是一些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辈罢了。
“老夫已经拜江然江少侠为师!”
轩辕一刀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如何?”
顾人龙一阵无语:
“丢人现眼……”
“现如今最丢人现眼的,只怕是你吧?”
轩辕一刀轻轻摇头:
“老夫劝你,束手就擒,莫要做无畏挣扎,今日落日坪上同道甚多,哪怕一人一泡尿,也能淹死了你!”
颜无双当即眉头紧锁,横了轩辕一刀一眼:
“莫要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顾生烟也拽了拽阮玉青,心说要尿你自己尿……
轩辕一刀不以为忤,只是举起千钧刀:
“顾人龙,你好好想想,束手就擒说不得还有一条活路。
“否则的话,叫咱们出手,或者是我恩师出手,你的下场只怕比你那二弟三弟,好不到哪里去。”
“成王败寇而已……不过,你说了半天,你那恩师呢?”
顾人龙环顾一圈,没有见到江然的身影。
正疑惑之时,忽然有呼啸之声响起。
紧跟着便是嗖嗖嗖的破风之声。
正愕然之间,以为是奔雷堂的人开始扔天雷子了,就听轰轰轰几声响,大批的白雾顿时涌现,遮天蔽日,叫人看不清楚周遭环境。
紧跟着便有惨叫声响起。
只是这声音古怪,不是在周围传来,而是好似山崖那边有人跌落下来。
难道岩壁之上,也有人忽然出手偷袭,将他们从上面推了下来?
身处浓烟之中,目不能视物,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轩辕一刀则下意识的想要先将那顾人龙拿住。
却不想,这一手直接抓了个空。
心头顿时咯噔一声,难道竟然叫他跑了?
这一股浓烟显然不是左道庄当夜对江然施展的手段,没有那么绵密浓稠挥之不散的特性。
落日坪本就风大,此时大风一吹,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消散无踪。
再举目看去,就见山崖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龇牙咧嘴,口中哎呦不断的黑衣人。
往上看,方才不知所踪的江然,这会正坐在岩壁边上。
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正举杯痛饮。
他两条腿的正下方,便是焦尾琴所在。
只不过,此时此刻,焦尾琴上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黑衣,长身而立,站在焦尾之上,不动不摇,便好似是一颗扎根在焦尾上的古松,就连琴弦也未曾颤动一分。
只是这人这会正抬头看着江然的两条腿,双眼之中满是为难之色。
江然抻着脖子也看着他,笑着说道:
“你上来啊。”
“……有本事,你下来。”
那人声音低沉,似乎故作伪装,不愿意透露原本的声线。
江然哑然一笑:
“你是打算,就这般跟我牵扯不清了?我喊你上来,你喊我下来,大家喊上个把时辰?”
“反正我也不会累……”
“可你就不怕你脚下焦尾一响,被琴音震杀?”
“所以,你不敢下来。”
“我在等你上来。”
“可我不想上来。”
江然叹了口气:
“你不会以为,你不上来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