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一会儿,才算是进了正屋大厅。
我祖父是个不争气的,见老婆子对人这么好,一肚子委屈,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老婆子问我祖父哭啥,他就把鬼子打他那事儿前头后头说了一遍。
老婆子笑了,又有些无奈:“谁叫你去掺水的?别哭了啊,大奶给你做碗热乎的疙瘩汤,喝了就赶紧回家去吧。”
祖父在屋子里走动,瞧见墙上那挂着的一个也不认识的字画,桌子上摆着的明晃晃的一看就很贵的瓷器和金银器,眼睛都发光了。
这哪里是宅子,是皇宫吧?
瞧一下这个是金的,摸一下那个也是银的。
惊的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很快,老婆子端着一碗疙瘩汤回来了,连碗和勺子都是金的。
我祖父疙瘩汤还没喝完呢,就听见里屋传出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谁来了啊?”
老头子拄着拐棍出来,咳嗽了几声,说道:“我看这孩子中。”
“中啥?这孩子中吗?我看着孩子是个瘸子啊!”
老婆子说。
老头子摇头:“我说中就中,这孩子心不瘸。”
我祖父不知道他们老两口在说啥,不知道啥中不中的,他小声问老婆子这是啥地方,附近可有大车店。
老婆子却更加热情了,抓住祖父的手:“找啥大车店,就住大奶这里吧。这是在山上,出山的路大晚上可不好走,天亮再回去吧,安全。”
没等我祖父说话,老婆子就笑呵呵去收拾屋子了。
等到我祖父进了屋子,看见崭新的炕席,金灿灿的桌椅,一阵羡慕。
但是总觉得红色的门和窗户,看着有些别扭。
当时我祖父就想,真是大户人家,这品味就是和咱这受苦人不一样。
屋里两个大柜子上摆着两个大瓶子,瓶子里装了鸡毛掸子,金灿灿的,估摸着也是金的。
瓶子中间还摆了一个铜镜。
老婆子走了之后,祖父拿镜子一照,没找见自己的脸,倒是摸出来了这镜子竟然是金的!
吓得他赶紧放回去,生怕弄坏了,赔也赔不起。
大概是吃饱喝足之后就累了,祖父衣服也没脱就躺在炕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看见老婆子进了他的屋,竟然拖鞋上了炕,把他晃了起来。
我祖父眯着双眼,脑子不清醒。
还是问老婆子有啥吩咐的。
老婆子就笑呵呵的说自己有个孙女叫郭志兰,大脸盘,大胯骨,一看就是个能生的。
就是一脸麻子,不太招人喜欢。
问我祖父乐不乐意把人要了。
我祖父那正是求之不得,自己一个瘸子有啥好挑的,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
能生孩子就成,当即就想和人姑娘见个面。
老娘子说还不是时候,然后给了陈俊儒一把梳子,说,到时候你就把梳子给姑娘,告诉她是她奶奶给她订的姻缘,她一准能答应。
这梳子一看就是好东西,通体乌黑,正面雕刻着一对鸳鸯,后面是一只嵌了金丝的凤凰。
陈俊儒收好之后,问姑娘是不是没在这里,老娘子说姑娘在她爹妈那里,因为一脸麻子,爹妈嫌她丢人,不让见人。三天后五点蒙蒙亮,你就在东刁大胡同等着姑娘,把梳子给姑娘。
陈俊儒说:“大奶,早起五点多冷啊,姑娘那时候能在大胡同?”
“听我的,去等着就是了。保准儿能等到。”
老娘子说完就下炕,陈俊儒看到那双鞋只有四寸长,这老娘子是个小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老娘子走后,陈俊儒就拿着梳子睡着了。
陈俊儒是被阳光晃醒了的,他睁开眼看看周围,竟然到了家门口。他坐起来挠挠头,心说我这是做了个梦啊。
他把大车赶进了院子,然后卸车套,瘫痪在炕的老爹在屋子里骂他一晚上不回来干啥去了,是不是赌钱去了?还是去找哪个不正经的娘们儿了?
陈俊儒说:“我找啥娘们儿,我喝多了在车上睡了一宿。”
“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喝酒了。”
陈俊儒冷得厉害,进屋之后就往炕头钻,把大衣一脱就钻进了被窝,缓过来之后就穿上大衣去喂牲口去了。
回来之后想起来给爹买的烟纸还在大衣口袋里,伸手这么一摸,就呆住了。
他把手慢慢拿出来,在手里的是一把乌木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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