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子,右边那间禅房门开着,慧清对着门里道:“住持师父,客人到了!”
顺着慧清目光方向看去,禅房里的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女尼,见过静思后,沐清瑜以为这住持大师也许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甚至是老年,但是没料到,那女尼竟然只有二十余岁的模样,看着比慧清大不了多少,身形清瘦。
女尼目光落在沐清瑜的身上,那双眼睛平静宁和。
这种平静宁和,比起静思的还要更平静宁和些,看见静思,只会觉得她让人感觉很舒服,只看一眼,心中便能宁静下来,但是,看到这位女尼,却会给人一种世界本来便如此宁和!
沐清瑜走过去。
女尼微微颔首:“你来了!进来吧!”
很平常的招呼方式,却又好像带着深意。
沐清瑜还没说话,慧清讷讷地道:“住,住持师父,我先回去啦!”
说完,见女尼点头,她便赶紧的离去了。
沐清瑜大大方方地走进门去,道:“静卿师太好!”她确定过了,从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见涤心庵的竹篱外。
静卿笑看她,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沐清瑜注意到她的自称,不由挑了挑眉,道:“我是不愿意见你,不过,我想着既然是来这里讨素斋吃的,出于礼貌,大概也必须见见你!”
“请坐吧!”静卿笑着点头,道:“我以为你只是不愿意见那个开法堂会的老和尚,现在看来,你是都不想见!”
沐清瑜失笑,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
开法堂会的白云寺住持玄禹大师名声在外,她是不想见。但她没想到,山腰下的好几处庵堂,她寻着的这最偏僻的地方的一个,里面的住持虽没有什么名声,却深藏不露。
她道:“你猜对了,我是不太想见方外之人。不过,没有轻视的意思!”相反是太重视,才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静卿问她:“喝禅茶吗?”
“禅茶不是茶吗?”
静卿笑道:“就是茶,就是说着好听一些!”
沐清瑜道:“喝!”
静卿便从蒲团起身,走到禅房角落,那里有小炉和净水,茶叶。
整个屋子都是纤尘不染,那茶杯小壶,细瓷洁白,能照人影。
静卿燃了火炉,将装了净水的壶放在炉上,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这才转头道:“你和我佛有缘!”
沐清瑜道:“不,我觉得我和师太比较有缘!”
静卿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劝你出家的!”
“你劝我我也不出家!”
静卿轻笑:“你不必戒备,我没有恶意。”
沐清瑜道:“你太年轻了,却又是一庵住持,这让我有些紧张!”她口中说着紧张,却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静卿用小匙拨弄了一下炉中的炭,抬眼笑道:“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对吧?”
沐清瑜认真想了想,道:“那师太想说什么?”
水开了,静卿开始泡茶,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声音也不缓不急:“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不过你既然问了,那我说几句?”
“请!”
“你能来这里,便是有缘!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沐清瑜看过去时,她却推过来一杯茶,道:“茶已好!观花非花,观花是花,观花似花,一切在于观花之人。这是茶,也是禅茶!茶或禅茶,本质一样,在于饮者之心!”
沐清瑜双手接过,道:“师太,你修的是卜卦?还是易经?亦或奇门?”
静卿道:“贫尼修的是《自在法》!”
见到这么久,她第一次自称贫尼。
沐清瑜笑出声来,道:“既是修《自在法》,为何修苦禅?”
静卿微怔:“何时修苦禅?”
“不食和少食,不是苦禅吗?”这边只有两间禅房,并没有厨房,慧清说不用送饭,也就是说静卿极少吃或不吃!
静卿笑了,道:“不食和少食,为什么不能是不需要呢?”
沐清瑜眼神微凝,看着面前年轻女尼清浅平和的笑容,清澈却又深邃的眼神。她不禁脱口而出:“食五谷,方能存活!人能达到不需五谷的境界吗?”
“可以!”静卿笃定:“你所练功法,很是特殊,气清神朗,目明眼澈,气息内通,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没达到大成!等你功法大成之日,便知我所言不虚!”
沐清瑜心中狂震,所以,面前的这位,看着年轻平和,其实深不可测?
她顿时觉得喝茶都不香了,双手捧着茶,试探:“我是不是应该站着喝?”
“噗哧,”静卿笑出了声,她白了一眼沐清瑜:“那怎么够,你该倒立着喝!”
她虽剃光了头发,头上还有戒疤,但美人在骨不在皮,何况她整个人站在面前,会让人忘记她是谁,所以这一笑,有如晨雾中一缕金阳破空,万道霞光。
沐清瑜坐着纹丝不动,声音却很委屈:“做人果然还是不能太有礼貌!你说我只是想吃个素斋,见慧竹居士就好了,为什么要见涤心庵的住持呢!哎!”
静卿满脸无语:“难怪凌千漠要头疼,你果然让人头疼!”
“你认识凌千漠?”
“认识呀!”静卿笑着,道:“人啊,活得久了,就会觉得无聊,一无聊就想打架,既然打架,那自是要找个差不多的对手,找来找去,找到他了!”
这次换沐清瑜无语了:“住持,你是出家人!”
“出家人就不能打架吗?”静卿看看自己的手,平静地道:“你要愿意,我也可以陪你打架!”她还冲她一笑:“你放心,我出手很有分寸的,绝不会让你重伤!”
沐清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