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大汉已经安稳了二百年的时间,这二百年的时间里也使得大汉各个方面僵化不已。
很多地方的利益也都被垄断的很彻底,棉布想要抢占传统之布的市场,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并不是老百姓们接不接受,而是这些盘踞在各个地方上垄断着绝大多数产业的豪姓大族们愿不愿意让利。
如果他们不愿意让利的话,那么那些依附于他们而活的底层百姓们也是万万不能接触到棉布一丝之利的。
所以,想要推广棉布,依然还是道阻且长,并不会那么简单的一帆风顺的。
毕竟,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按照王莽所知晓的事物规律,在以往的产业进行升级之时,所要面临的困难都不亚于一场惨烈的经济危机。
就比如那些靠着种植桑麻,织造麻布的人,他们绝不是一家一户那么简单的几个数字,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可以波及大汉经济主要组成部分。
一旦操作不当,使得这些人骤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又不能及时吸收他们进入新的产业,他们肯定就会变成大汉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想要让大汉人人都穿上棉布,或者成规模的种植棉花,取代粗麻所织造的麻布,这其中的困难绝非两三句话就可以解决。
不过,对此王莽也有解决之道。
但是现在又不是王莽主政,也不是由王莽来完成这一次的产业升级,所以在这个时候,王莽自然也不会超前的告诉众人棉布推广的困难,以及如何解决棉布推广困难的方法。
因为,一旦现在说的话,不仅不会显得王莽有先见之明,他还会因此得罪陈汤,这对王莽而言,也绝非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虽然,陈汤与他相比是无足轻重的。
但架不住陈汤身上有“虽远必诛”历史光环,面对如此光环耀眼的陈汤,王莽哪里舍得去伤害他呢?
更何况,以陈汤贪财的性格早晚也要再出一些幺蛾子事情,所以,王莽只能留住机会,好用来救陈汤一次。
陈汤炫耀完了棉花之后,王莽也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移到了刘歆,扬雄那里。
现在的刘歆,扬雄正在主持编撰自殷商以降的文化大典,所以,在场之人也都没有任何一人会轻视他二人。
他们都知道一旦这部大典完成,刘歆和扬雄就必然会留下千古之美名。
而且,这俩人现在还都握着笔杆子,万一真的得罪了这种握着笔杆子的文化人,他们发起狠来,绝对是可以让得罪他们的人遗臭万年的。
君不见,就因为始皇帝焚书坑儒统一思想都被黑了两千多年。而且,秦始皇坑大多数还都是方士,并非儒生。
但就因为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了书同文,车同轨。也为了消灭六国之历史文化,进行了一波惨无人道的文化大清洗。
使得全天下的读书人,不管是儒家,还是其他学派都对这项毁灭历史,毁灭文化的行为滋生恨意。
所以,在其后的两千年封建史书之中,秦始皇也都一直都被贴着暴君的标签。就连老朱这种泥腿子出身的草根皇帝在想法标榜自己之时,敕建中华帝王庙以正法统之序时,都不供奉始皇帝牌位。也就可想而知得罪读书人,得罪这些掌握笔杆子的人,后果有多严重了。
而且,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秦朝都不被认可为正统王朝,只被当做周汉之交闰统,可见读书小心眼起来后果是有多严重的。
王莽看着刘歆,扬雄问道:“子骏兄,子云兄,吾俗务缠身不得时机至天禄阁中,两位兄长修典之时可曾有何困难?”
刘歆和扬雄听到王莽的问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回道:“如今大典正有序开展,不过地方献书之时总有推诿,部分藏书大家担忧家学外传,所以,在修撰之时,面对争议之文献,总难各方对应,以求文真。”
王莽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原来是有人抱缺守残,不愿意分享家学,唯恐自家之学成为他人之捷梯。
对此王莽呵呵一笑,然后道:“两位兄长认真之态度,莽拍马不及。然莽有所谓,言天地本就有缺,何况一部大典?”
“自殷商以降,岁月匆匆已千六百年矣。这漫长岁月之中,无数人就像是时间长河之中一朵浪花,转瞬即逝,能留其声,其影者甚少。但能久传至今者,无一不是先哲怀普世之心,竭尽全力传播一生之所学。”
“有今人抱缺守旧以为长久,在莽看来,此不过蚍蜉撼树也。所以在时间长河大浪淘沙之下,抱缺守旧者必然会化为泡影,不能留于世间片语只字。”
“面对如此情况,两位兄长也不必锱铢必较,求问于抱缺守旧之人。仅需问心无愧,谨守本心之初念,为大汉编撰出当世之人最显之学问,最灿烂之绝世盛典即可。”
“而在千秋万代之后,吾等今日之典便就是大汉最耀眼之明珠,能留吾典之中者,也必然千古不朽!所以,两位兄长亦莫需理会那些即将被时间洪流所吞噬者。他们不配留名于世间。”
王莽的话使得刘歆和扬雄顿时就有了豁然开朗之意,就连班氏三兄弟也都不由自主的朝着王莽投来了惊艳,羡慕之目光。
他们也从未见过胸怀气度有如此超脱之人。
所以,在一时之间班氏三兄弟也不禁为自己身为王莽之亲族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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