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和宫到乾清宫这段路途是不算甚远,然无论是他还是下头的梁九功几个都没那个力气过去了,他也体恤下人一回,今儿也不讲规矩了,叫人也跟在后头做了轿子回去,免得再受了寒病重了去。
玉琭捧着手炉进来,闻言也是意外,原想着康熙爷那样黏糊,今儿夜里定然是要赖着不走的,谁道这便要回去了,外头雪没停还下得略急呢。
“爷这就要回去了吗?不知身子可能受得住?”
康熙爷已然穿戴好了,就是身子还虚,见玉琭来便忍不住靠过去些,用手臂拢着人的肩。
“再受不住也得回去了,爷不能再给你添麻烦,隆禧刚走爷便留宿此处定会对你名声有碍,今儿已然是够给你添麻烦了,爷不想外头的人再说你的不好。”
说罢,康熙爷又叹,声儿低低的,偏着头同玉琭耳语:“都说做皇帝好,可这会子又不见得好了,自家兄弟没了,兀自难受也不成,还得做出悲切的样子叫天下人都知道,如此才能证明我们的手足情谊,当真叫人膈应。”
玉琭将自个儿的手炉给康熙爷抱着,又给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略安慰两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旁人哪敢揣测帝心,也只有见爷怎么做才知爷是个什么样的天子,即便是做样子,该理解的爷的人还照旧理解您,不会觉得爷有半分不真诚。”
康熙爷握着玉琭的手飞快反问:“那你呢?你又是否觉得爷待你真诚,再无二心?”
玉琭一时哑然,不知该怎么答,康熙爷朝玉琭笑笑,心中说不受伤是假,可到底是他伤玉琭的心在前,也不敢再在玉琭面前旧事重提,只得故作轻快道。
“罢,是我不该问你,原这也是不必回答的,玉琭,你只消看我以后如何做就是了,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都好,我时刻盼着。”
说罢这话,外头正备好了辇,康熙爷该走了,也属实不好再耽搁,康熙爷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深深看了眼玉琭,这才转身带着人出了门,一行人踏着雪渐远去。
玉琭立在门前望着,这会子换她在雪地里立着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头发便被风雪催得半白,得花月几人的催才回神进了殿。
说心里话,就对着康熙爷临走那充满留恋的一眼,玉琭心中的气恼就瓦解一半了,她属实没想到康熙爷能为她做到这份上儿。
光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来永和宫门前立着,康熙爷在她跟前儿就已然抛却一个帝王的身份了,她属实不该再不识好歹。
然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建立在康熙爷是天子的身份上来说的,如若就这么原谅了人,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康熙爷多半还得故态复萌,既已然开了头儿,那不如就耐着性子再等等,看看康熙爷能做到何种程度。
许是有那一天,她也不必再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先前的事儿直接翻了篇,两个人都不同了,彼此更契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