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着梁九功一行扬长而去,宋太医还未缓过劲儿来,末了垂头跌坐在太师椅上,满面疲惫,心头顿觉老了十岁一般。
方子瑞他怕是要保不住了,且不知方子瑞可愿保他这个做外祖父的,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说了些不该说的来护着自个儿的小命了。
好在方子瑞知道的不多,也幸而他知道得不多,平日里他一贯多疑,什么事儿凡自个儿能办的必不再叫第二个人经手了,没出事儿的时候瞧着倒麻烦,可眼下出事儿了才知道多疑的好。
宋太医兀自定了定神儿,心头稍缓了些,如若实在救不得方子瑞,他便只能狠狠心,舍了孩子去,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连累了整个宋家,他对方子瑞已然够疼爱了,也该叫方子瑞回报他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眼下才将将事发,宋太医便琢磨着怎么叫自个儿的外孙抗下这“疏忽大意”的罪责了,那方子瑞自也没好到哪儿去。
才进了刑室,这头儿梁九功刚叫人点了灯,都没等着他坐定呢,方子瑞只看着周围的泛着血腥气的刑具便受不住了,哭爹喊娘不说,一开口便将他外祖父给卖了去。
“公公!梁公公!这不关我的事儿,您就放过我吧!我、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听我外祖父的吩咐行事,您若问便问我外祖父吧、”
好小子!真孝顺啊!
梁九功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听人这话顿时咧嘴笑了,心说他送进这间刑室的人没有成千也有几百,能叫他亲自审问的自不会是什么低贱之人。
这些当官的文人大都爱面子,便是心中再惧怕也少不得做出些骨气来,免得在他这个阉人跟前儿跌了份子,同方子瑞一般一来便喊冤想撇清罪责的也有,可还没见过往自个儿亲外祖父身上推的。
曾听闻方子瑞是宋院判幺女的独子,当年生的时候还难产大出血,宋院判眼看着女儿要不成,硬是咬着牙将女儿的肚子剖开取出孩子,这才救了女儿和外孙的命。
之后宋院判待方子瑞真真眼珠子似的疼,日日亲自带着养着,去哪儿都恨不得别腰上带着,便是亲孙子都没这待遇,梁九功这日日在宫中伺候万岁爷的奴才,也听过他们祖孙俩的情谊。
没想到遇着事儿了,方子瑞竟是这般,梁九功着实替宋院判不值,这么些年的疼爱和栽培真真是错付了。
然梁九功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方子瑞是这样的人反倒还利于他行事,既是方子瑞直言此事乃他受外祖父指示,那可就得好好交待交待了,总不能信口开河、和乱攀咬,尽浪费他的口舌去了。
他梁爷爷的时辰可金贵呢!
除了这事儿,如若方子瑞的医术果真如他的人品一般不成,那也是个大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