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冀州官军刚刚巡狩过阴安,应该会对贼寇形成一段的时间震慑,短时间内,黑山军的主要战力根本不可能再来阴安,毕竟黑山军也不是傻子,刚刚被冀州军巡狩过的地方,他们若是来了,无异于会与冀州军开战,这对黑山军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黑山军,还属于初级阶段,属于原始资本的积累阶段,在这个阶段,他们一般是不想和冀州本地的正式官军发生太大冲突的。
和地方豪强的徒附私士作战,可以充实黑山军的粮草辎重,甚至还可以招募兵源,但跟官军交手,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好处。
……
审配亲自带人冲到邬堡前,他登高望远,看着邬堡外如山似海的黑山军贼众,心中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
虽然他知道,近年来涌入太行山中的贼寇数目极多,但审配从来没有想到,贼寇的人数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规模。
而且很显然,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太行山中贼寇的冰山一角。
在这些如同蝗虫一般的贼寇身后,不知还有多少人作为黑山军的人员后盾。
“家公伱看!”
随着一道惊恐的喊叫声响起,审配顺着那侍从手指的方向看去。
却见西面远方的天空,远远的似乎有滚滚黑烟正在升向半空中。
审配心中大为惊骇,因为那个方向,正是孙氏一族的邬堡之所在。
也就是说,黑山军此番出动的人数,不但将自己的邬堡覆盖,甚至还完全有能力去强攻与他同样等级的望族邬堡!
其数目是何等的惊人!
“孙起,张义误我!”
审配用力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高台木桩上,满面悔恨之情。
直到现在,他似乎才反应过来,黄巾之乱的后遗症,对于他们这些当地的望族来说,其实才是最为致命的存在。
相反的,刘俭所要施行的屯田之策,虽然有利于牧署,但在更大的程度上,却是对他们更为有利。
“家公,邬堡形势堪危,我们在邬堡之内的徒人要守不住了!”
审配眯起了眼睛,在高处观望远方。
看着邬堡外密密麻麻的黑山军,审配咬牙切齿的道:“有什么守不住的!我审氏邬堡历经四代而建,在阴安最是坚固!太行山的贼寇人数再多,又能耐我何?”
审配手下的人急道:“家公,不是您想的那般容易!咱们在邬堡之外的徒隶,大部分都已经倒戈相向,融入到了黑山军中,邬堡何处薄弱,内有多少人守备,那些人都是一清二楚,有他们作为向导,邬堡中人实在是防守不住啊!”
“家公,你可仔细听听外面的喊声!”
审配侧耳倾听,便听邬堡之外,伴随着黑山军的喊杀之声,还有一些不同于那些喊杀的呼喊。
却是黑山军一边攻杀,一边再喊口号。
“天补均平!”
“天补均平!”
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道接着一道,既震撼着审氏族中那些私奴的心,同时也在拨弄着审配本人的心弦。
数不清的人的奋声高呼,即使是在远处也如同雷霆一般响亮。
正如审配手下人所言,邬堡外的审家私奴,常年被审氏家族压榨,在黑山军的呼喊中,越来越多的人高举着手臂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反倒是拥有兵器和邬堡作为屏障的审氏徒户,士气低落。
不知有多少人被这狂热的气氛所感染,一如当初,黄巾刚刚起势一般。
“噗!”
审配一口鲜血喷出,随后跌跌撞撞的向着后方蹲坐而去,差点没跌下高楼。
幸好有家奴从旁扶住他。
“家公!”
审配伸手挡住了那家仆的话头,虚弱的吩咐道:“我错了,我错了,大错特错,赶快……快汇集家中所有的猛士,配以雄壮马匹,让所有邬中之人,掩护他们冲突贼阵,突围……突围!”
家仆忙道:“突围去哪?让他们去孙氏和张氏家族求救?”
审配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们如今,各个都自身难保,焉能顾忌我们?让所有人,往西走,去向州牧刘使君求救,他们刚刚离开阴安没多久,想来还未走远!应该能追得上!”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人!”
“多派精骑突围,少了怕是冲不出去!告诉他们,谁若是能冲出去!见了刘使君,告诉他……审某错了!审某大错特错!审某愿以使君为先,阴安审家,愿替使君说合所有衣冠之士,从今往后,皆以使君为先!”
东南两面,审氏邬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众手持刀矛,骑着快马的猛士,从审氏邬堡中骤然冲了出来,而他们的身后的土墙上,邬堡中的弓手不断的向着贼军的队伍中快速射箭,用来压制对方的攻势,为这些突围的骑士争取到一丝奔逃而出的良机。
但是黑山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虽然被箭雨一时间射退,但他们很快便又组成阵势,再次蜂拥了上来。
审家邬堡之中,派出了数十名的骑士,但很快就被蜂拥而上的黑山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