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前世历史书读的不多。但凡书读得不多的人,又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往往就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个举动:给历史人物打标签。
什么“蛤蟆天子朱由崧”、“左右为难史可法”、“背刺友军何腾蛟”、“晚节不保孙可望”、“尼古拉斯郑芝龙”、“倾国名姬陈圆圆”、“铮骨赠峻柳如是”、“风流女侠寇白门”不一而足。
其实严肃地说,给历史人物加标签是相当不负责任和偷懒的做法。
一个人不可能是绝对的坏,也不可能是绝对的好,甚至绝对的聪明和绝对的愚蠢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对于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半调子爱好者而言,标签化反而是快速记忆的最好方式。
总之何阁部的形象在皇帝心里就锁死了,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朱由榔根本就没亲自接触过这个人,也没有仔细研究过对方的经历。
眼见这半吊子皇帝给阁部大臣的转进之举定了性,彭燿这等芝麻官只得闭嘴不言。
“召各部议事!”
内阁大臣济济一堂,听到这消息也是无言以对,尤其是听到给事中那句“投敌总兵数十,副、参、游各级逾千,马步兵逾万”更是长吁短叹。
“何腾蛟连失二州,那常德保不定也是没了”,朱由榔没有客套,直奔主题:“现在孔有德等人已经兵临衡州,各位不妨畅所欲言。”
“衡州以北山峦众多”,瞿式耜道:“祝融峰、紫盖峰、岣嵝峰连绵起伏,或可遣一大将,以重兵据险要而守。”
“长沙那儿还有岳麓山浏阳河,守住了吗?”皇帝这次说话是一点不客气:“那都是官军,不是凑数的民壮。人数不少,甲胄也有,结果都是望风而降,可有抵挡半分?”
“或,或可在耒水、肥水、侯计山一带屯兵,待建奴渡河翻山之时,半道而击。”
耒水在耒阳一带,是更南方的位置。好家伙,这是直接放弃在衡州抵抗了。
朱由榔倒也不怒,毕竟再恶劣的情况,只要有心里铺垫,总能好受那么一点,但接下来吕大器的话让他实在是有点绷不住。
“陛下或可向何腾蛟下一道旨意,败退之时向永州方向撤退,不要引着建奴往永兴、兴宁而来。”
永州方向是西南,继续走就是广西桂林;而永兴、兴宁在郴州,郴州下面是韶州,韶州下面是广州,自己这帮人的老窝。
吕大器的意思很清楚:你要死就死一边儿去,别来祸害咱们。
不是,你是兵部尚书啊,你就是这么打仗的?朱由榔怒道:“吕卿家倒是好盘算,可那孔有德又不是咱大明的臣子,能让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吕大器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是与谋划相悖,则需在郴州布防。”
“郴州也守不住呢?”
“那就在韶州布防。”
“韶”皇帝这才明白过来,吕大器这看似赌气般的话语,实际上在提醒自己一件事:他这个兵部尚书,不一定指挥得动何腾蛟!
去年年初的时候,隆武皇帝还在位。当时朱聿键觉得那郑芝龙不听话,动不动就阳奉阴违,还在朝堂上跟其他大臣吵架,原因竟然是自己站的位置太靠前。于是他便想从福建移驾到江西,就给何腾蛟写了封信,让其“先遣精甲一万,迎朕湖东”。
这位何督师呢,生肖怕不是属乌龟的。正月下旨,到了五月份才派人从长沙来接皇帝,然后一直到七月份,迎驾队伍还没走到郴州。算起来他这个迎驾的速度,跟孔有德攻城拔寨的速度实在是难分伯仲。
更可恨的是,到了郴州,迎驾的就停了。当时正是清军进攻赣州,隆武帝进退维谷的时候,这位神人就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皇帝陷入绝境。一直到最后,隆武帝也只是见了迎驾队伍的使者一面,随即便被清军乱箭穿身而死。
这何腾蛟连隆武皇帝的话都能不听,吕大器一个兵部尚书,要是说自己指挥不动,那必然不妥;要是跟皇帝胡乱承诺,估计也没啥好果子吃。
“果然是个人精”,朱由榔在心里暗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