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毋滞他乡。
千秋讐庙,曷能专美。
佑我大明,既恒且昌!
悼词从贼酋努尔哈赤起兵开始,述说了北地沦亡、江南涂炭、闽越失陷,接着讲述了广州城外侍卫们的英姿与战斗的惨烈,最后话锋一提,表达了中兴大明的愿望。
“这死的真是军户?”围观的百姓虽然听不大懂,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不是,是万岁爷身边的亲军侍卫。”
“那不也是粗粝武人吗?至于这么大排场?”
“是啊,平日里哪儿见过这么大动静,还有当今圣上亲自念悼词,也算没白活啊。”
“就是,几个侍卫都这样,不晓得万岁爷自己”
“嘘!你活腻了?不要命了吗?”
与围观百姓看热闹不同,这时有对政事敏感之人已经注意到,天子亲定的悼词里面,一个字没提闯贼和献贼。尤其是向来反对堵胤锡联闯之举的吏部尚书瞿式耜,他在台下望着朱由榔,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且这次出殡的典仪,违制逾礼之处甚多。远处围观的老百姓可能不明白,但朝中大臣却证实了之前的流言,一时间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官员们也是内心纠结,这死的就是些大头兵,让自己哭得声嘶力竭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以后就不要做人了,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根本抬不起头来。
但这毕竟又是出殡,而且是如此之大的排场、天子亲临的超高规格,若是不作态稍稍表示一番,好像又有点不妥。一时间众人脸色颇为复杂。
这些反应都在朱由榔预料之中。自己坚持要这么做,第一当然是为同袍践行,二是趁着大胜余威敲打一下朝廷重文轻武的老毛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告知天下,自己反抗清虏、恢复河山的决心。
接着皇帝就站了出来,放下念完的悼文,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士、官员,大声说道:
“乡亲们呐!”
众人一愣,官员绝倒,随后又听朱由榔说道:“这次打了个胜仗,是真真的不容易啊!那贼虏带了三万兵马,三万兵马啊!围得这广州府水泄不通。那红衣大炮,把城墙都轰塌了七八处!”
“诸位家里边不知道有没有北面的亲戚,那建奴要是进了城,会干啥你们知道不?扬州城,杀了十天十夜,嘉定府,来来回回屠了三遍啊!”
“今天来这儿的,有地里刨食的,有走街串巷的,有工坊做工的,有店铺跑堂的,还有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你们得想想,要是这广州城守不住,你们现在在哪儿?”
“在江中飘尸,在田间埋肥!”
“诸位乡亲,你们知道这次官军杀了个贼虏的大将,他是谁吗?他就是嘉定三屠的始作俑者!从城东砍到城西,从城南杀到城北,翻来覆去,进进出出,屠了三次!”
“大家在广州城里的安乐日子,差一点就被这个人毁了!那下次建奴再派一个大将,带上三五万兵马,那该怎么办啊?”
问句一出,四下无声。片刻之后突然人堆里一个声音吼了出来:“干他娘的!”
言语粗鄙至极,目无君上,简直胆大妄为。维护秩序的锦衣卫循声而去,就要拿人。
朱由榔当即抬手制止,接着说道:“那要是官军打不过,又怎么办啊?”
百姓见发言无罪,又是一声传出:“城中十万青壮,怕他个鸟!”
皇帝闻声而笑:“那建奴来了,朕让乡亲们运送粮草,你们去不去?”
“去!”声音稀稀拉拉。
“要是守城的士兵阵亡,朕让你们帮忙杀敌,你们去不去?”
“去!”响应者多了起来。
“那如果建奴打进城来,朕让你们据街守卫,不退不让,你们敢不敢?”
“敢!”百姓大多捏紧拳头,震臂高呼。
“那朕跟你们一同守城,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一时之间,声如雷鸣。
“既然如此”,朱由榔说道:“朕跟诸位乡亲立一个约,这广州城,朕在一日,城一日不失!”
阵阵高呼此起彼伏,如咆哮的巨浪一般,在越秀山麓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