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 您需要和位体面的淑女在上帝的见证下达成坚不可摧的婚姻,国王已经为您筛选出了几位合适的人选,”布鲁恩掏出藏在衣服里的深红色信封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在一个月后的舞会上, 他希望您能牵起其中一位淑女的手。”
“另外,莰斯堡教堂的确很不错, 但是他们新的神父未免太过年轻又资历太浅, 国王对您重拾信仰的举动很支持,已写信给伊诺克主教,邀请他返回王都为您洗礼。”
布鲁恩将国王的旨意传达完毕,他站起身,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个骑士礼,“亲王大人,莱锡期待着您的回归。”
兰德斯不为所动, 嘴角牵扯起一个冷讽的笑容,“倘若我不结婚,也不信仰上帝, 这期待就不复存在了,我说的对吗?”
布鲁恩道:“莱锡需要一个信仰坚定、重视家庭的国王, 亲王大人,这不仅仅只关乎你个人的幸福,以下是来自你的舅舅的而非侍卫长的忠告, 兰德斯,你需要有人爱你, 也需要去爱一个人。”
“谢谢,”兰德斯抬了下手掌,像是在敬礼, 又像是在挥手送客,“在您提醒我之前,我一直以为至少我的父亲和舅舅还爱着我,我也爱着你们,现在我明白了,我尊敬的父亲和舅舅已经把你们最好的爱献给了莱锡,就像我已经把我最高的爱献给了白兰地。”
他的表情充满了明快的讽刺和自我嘲弄,这使得他看上去有种轻而易举愚弄人的魅力,让人感到恼火的同时又不免产生羞愧之情。
布鲁恩厚实而忠诚的嘴唇动了动,“兰德斯,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解释,您和国王的意思我已经搞明白了,非常的清楚,没有任何疑问。”
兰德斯站起身,手掌按住拐杖,他虽然是个天生的瘸子,但身形高大结实,即使是在王宫的侍卫长面前依旧毫不逊色,他身上没有那种贵族式的忧郁,强而有力的精神如钢铁般附着在他的灵魂上,他或许不高贵,但绝对不软弱。
“幸运的是今天才刚有人说他爱我,”兰德斯笑得很讽刺,“看,我们已经解决了一大半问题。”
布鲁恩愣住,立即追问道:“是谁?兰德斯,是奥斯的姑娘还是王都的淑女?”
“王都的淑女……”
兰德斯玩味一笑,“这形容倒是恰如其分。”
兰德斯叫来比尔送客,可怜的布鲁恩侍卫长被忠实的侍从揽着肩膀往外走,布鲁恩不断回头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兰德斯大喊,“兰德斯,告诉我,那个姑娘是谁——”
姑娘?
经验丰富的比尔一听就知道亲王又在逗弄人了,“侍卫长大人,快走吧,王宫不能没有您的护卫。”
出来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想必国王还等着他的回复,布鲁恩一面往下走,一面问比尔:“兰德斯认识了什么姑娘吗?”
比尔忍着笑道:“或许吧,您应当知道的,亲王不会向我们透露他的小秘密,他是位害羞的绅士。”
送走了侍卫长,比尔快步回来,兰德斯扣子解了大半,衬衣打开,中间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童年留下的伤疤若隐若现着,面上露出很不痛快的神情,“这间房没有浴室。”
比尔道:“您稍候。”
比尔脚步转向门外,肩膀仍向着屋内,微笑道:“亲王大人,侍卫长一直关心着您,您就别同他开玩笑了,他是个固执的骑士,会将您的玩笑当真的。”
兰德斯抬眸扫了自己的忠仆一眼,“五分钟之内,如果你解决不了浴室的问题,我就把你剃光了送回奥斯的羊圈,我发誓这不是玩笑。”
比尔立刻就跑了。
他们的亲王虽然很爱开一些让人头疼得非常要命的玩笑,但大部分时候,他是绝对的言出必行。
只花了两分钟,能干的比尔就解决了问题。
“修道院里有公共浴池,离这儿不远,有个修士愿意为我们带路。”
这个方案得到了否决,兰德斯没有直接地说不,只用了他插在腰间的双臂和胸前肌肉前后的收缩回答了比尔,比尔马上给出了第二个方案来平息亲王的怒火,“当然,亲王大人您怎么能使用公共的浴室呢,幸运的是,尤金神父那间屋子里有单独的浴室,顺带一说,我刚才上楼问过,他已经同意让您使用了。”
比尔耸了耸肩,“如果您对此仍不满意,那我只能建议您回王宫去了,王宫的浴池像马场那么大。”
兰德斯弯腰揪起行李中的衣物,双脚带着风地走过比尔身边,“感谢你的建议,回奥斯后,我会为你单独修个羊圈。”
比尔追上去,倒不是为自己未来的居住环境争取些什么,而是喊道:“注意您的穿着,别再在尤金神父面前失礼了!”
兰德斯甩了甩手,大声回道:“放心,他是个瞎子——”
比尔捂住了脸,亲王的吼声像头雄狮一样回荡在整个神父楼中,他真是对善良的神父感到抱歉,比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上帝保佑,让亲王早点受洗然后从这里滚蛋吧!
楼上的门半开着,窗户同样也是,闷热的屋子里只有那么一丝可怜的风,兰德斯在踏进屋子时意外地发现年轻的神父正跪在窗边的神龛前。
黑色的低级神品制服在人站立时看上去直上直下,如同长筒一般将人包裹,此时却在神父腰后的位置深深凹陷了下去,又向下遮掩住那浑圆而挺翘的部位。
兰德斯愣了愣神,年轻的神父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脸庞微微向右偏了偏,柔顺的金发在他后颈轻轻拂过,“浴室在我的卧室里。”
兰德斯回过了神,充满了讽意的一笑,“多谢您的慷慨。”
“您不必致谢,”神父微微低着头,“我喜欢力所能及地帮助我所能帮助到的人。”
然后收取一大笔高昂的费用,兰德斯这么腹诽着,大踏步地拄着拐杖走入右边的卧室。
乳白的浴缸里已放满了水,显然比尔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做事做到如此尽善尽美,唯一的可能性是那神父刚好预备沐浴,水才准备好,比尔就来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兰德斯眉头紧皱,在浴缸边站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极为勉强地将手在水面上一撩而过,水是热的,兰德斯抬起湿漉漉的手指在鼻尖闻了闻。
上帝保佑,只有清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