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鬼难分,一眼地狱(2 / 2)

华婆子看了眼天色,也有些奇怪,往常老头子山上采药,都要戌时才能归来,这会儿才酉时刚过一刻,怎地便回来了?

她拍了拍围裙,跟着孙儿出了院子,果然看到老头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这是受伤摔了?城南地处偏僻,两步就能上山,再加上镇子周围山精水怪也多,所以没啥人气儿。

华婆子赶紧快走几步,虽然絮叨,却掩不住眼中担忧。

“老东西,也不说小心点,过阵子盂兰盆节,需用药的地儿多呢,你这伤了,可耽误了给娃子赚老婆本儿。”

老头被娃娃和婆子一左一右扶着,也不说话,一副失魂落魄,机械木讷的样子。

华婆子见了,只以为他怕耽误赚钱,心中难受,有心再数落两句,终究没开得了口,只得拉起他胳膊,叹声气。

“怎个伤到的?都是老行家了,还这么不小心。哎?你这手…”

华婆子感到手中一片湿滑,抬起老头手一看,左手小指齐根断去,血淋淋的,再一回头,却见老头子脚下全都是血印,由山上一路铺下。

华婆子一慌,下意识地想把他手丢开,这会儿又反应过来,孙娃子似乎太过安静了。

她看着眼前一串血色脚印,听着背后隐隐约约的“咀嚼”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再听到咀嚼声下,好似从喉咙中挤出的“呼噜噜”之音,华婆子老脸上竟一丝释然。

“狗老头子,我就说让你别去,别去…你偏不信邪,现在好了…现在好了,那妖道一看就不是好人?果然你也中了?”

华婆子说着,颤颤巍巍转过身,只是握着老头的那只没了小指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转身,定睛,一毛茸茸的虎头,唇边带血,绿油油的眼珠子对焦在华婆子脖颈,喉咙肿“呼噜”宛如雷鸣。

华婆子老泪纵横,微微闭眼,“伥鬼。”

传言中,被老虎吃掉的人,或变成食人之虎,或化身食人恶虎的向导,男伥鬼左手没有小指,女伥鬼右手没有小指。

所谓为虎作伥,像她们这种在山里讨生活的,咋可能没听说过。

虎头缓缓张嘴,内里腥臭难闻,血水混着口水滴了一地,大嘴张开个一人多的高度,逐渐笼向华婆子。

华婆子闭目仰头,竟异常平静,“来吧,儿去了,孙儿没了,你也走了,老婆子也不想活了,来吧…人间如地狱,让我,解脱了吧。”

突然,一声佛号凭空响起,“弥陀佛!”

夕阳下,一金色禅杖当空而落,只听“砰”的一声,将那伥鬼整个砸飞出十丈开外。

黄凌峰抹了下光头,一把将华婆子拉倒背后,拎着禅杖就冲向伥鬼,“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般若,哇呀呀呀,尼玛蜜蜜哄!”

一刻钟后

在魏武挥鞭,尚武,以及渡魔寺特供版开光禅杖的配合下,伥鬼必然呜呼哀哉。

黄凌峰看着木然发呆的华婆子,也只能陪着发呆。

过不多久,华婆子抬起眼皮,勉强笑了笑,“大师此来,是为何?”

黄凌峰为啥来?其实也是巧合,他之前发现,原来除了渡魔寺,有些药商偷摸给衙门供一种特制药,是驱邪镇恶用的。

但后来不知为啥,供货中断了。

顺着账本查阅,黄凌峰便发现,之前那种药,来源于阔丰山脚下的苟家,这才过来看看。

黄凌峰想了想,直接开口,“不瞒施主,最近邪祟当道,贫僧听闻苟家曾经有种特制药,能驱邪镇恶,便…”

华婆子表情十分古怪,看那样子,像是嘲笑,又有点好奇,末了冷哼一声,“大师莫不是诓老身?那药,不就是你们渡魔寺传出来的?”

黄凌峰一愣,灵机一动,摇头笑道:“施主有所不知,贫僧此前在外游历,最近才回到阔丰镇,对此间事,并不了解。”

华婆子恍然点头,颤颤巍巍起身。

“是了。怪老身见识短了。不瞒大师,那药,我儿在时,尚能从寺中求些来,我儿如今…”

黄凌峰看她表情就知道,多半是死了,“令郎,如何死的?”

华婆子翻着眼,嘿嘿笑起来,“如何死的?被鬼物害了呗。老身亲眼所见,那鬼物半透半隐,带着个白色高帽,只一针…就插进我儿脑壳中。”

说着,华婆子突然嚎啕大哭,“可怜我那儿,也是渡魔寺俗家弟子,竟半分都没反抗,竟…被化成了鬼物。”

黄凌峰心中一惊,顿时想起烂赌鬼钱笑来,画皮鬼熊赤虎,由人化鬼,难道…

想到此处,他几步去到伥鬼尸体旁,仔细看了看虎头各处,果然在百会穴发现个极小的针孔。

黄凌峰心中生出几分欣喜,找到线索了!

看来鬼使“造”鬼的方法,是用邪法以人化鬼?这可有点…伤天害理啊。

也就是老子破妄之眼不好使了,否则…非把他揪出来,乱棍打死。

华婆子看着黄凌峰,老脸上满是沧桑。

“老头子自那之后,一病不起,结果一女道士路过,说她有办法救老头子,便将老身赶出房,以银针施为。”

华婆子老泪纵横,大悲无声,“如今想来,那妖道跟害我儿的当是一伙人!竟把老头子也…”

黄凌峰想了想,指着虎头问道:“苟老爷子,没当场…这样?”

华婆子狠狠啐了口,“那妖女不知施了什么邪法,老头子并没当场变成这鬼样子,反而发了神经一般,说要上山采药,行医济世。”

“再之后…”

黄凌峰点点头,如今看来,害死华婆子儿子和苟老头的,并非同一人,华婆子说害死他儿子的,是个鬼物,多半跟鬼使有关?

“施主,那妖女…你可知其姓名?于何处落脚?”

华婆子脸上泛起抹诡异笑容,随即又消失不见,“一个道姑,道号静尘。前阵子,听说在铃兰坊落脚。”

黄凌峰一时无语,啥玩意?道姑?在铃兰坊,青楼里落脚?

这可…玩的真大。

“砰”,黄凌峰回了神,看着脑壳撞在门框上,当场毙命的华婆子,一时沉默。

人间,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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