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六月十三, 郑太后圣诞,百官休三日。宋霆越一早入宫为郑太后贺寿,出宫后便策马往王府去。
顾锦棠坐在凉塌上打着团扇, 因宋霆越允她每日告知厨房用什么,胃口变得好了不少,用过午膳不多时便睡着了, 手里的团扇落到塌下。
是以宋霆越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美人阖目而憩的景象。他未出言唤她起来,只是上前将那团扇拾起放到小几上,而后叫陈嬷嬷去收拾衣物细软,再命崔荣去套马车,道是要与顾娘子往洛京西郊的龙池沟去避暑。
小几上置着一盘橙子和一小碟吴盐, 那橙子是按照规律仔细摆盘的,宋霆越推测出她吃了两个, 心道那橙子的味道应当不错。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顾锦棠方幽幽醒来, 饶是有冰块融化透出的凉气, 还是叫她身上透出了一股薄汗。
甫一睁眼, 宋霆越的身影落入眼中, 差点叫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待发现果真是他时, 不免纳罕, 心说今儿也不是休沐,他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今日乃太后圣诞,休三日。本王昨日已经政务处理妥当,上回你说想出府,本王便带你去龙沟池避暑两日。”
龙沟池, 大圣则天皇帝曾在此处避暑,并建避暑宫。顾锦棠从前只是听人说起过,饶是在她有侯府嫡女身份时,那处地方却也不是她能去的。
看她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本王已命人预备车马,不消多时就可出发。你且决定要带谁与你同去。”
顾锦棠闻言想也不想,先点了绿醅。又想起云枝素来待她不错,去岁公主要惩戒绿醅时,还是她冒着被公主迁怒的风险去报信给陈嬷嬷救场。然而留云珠一人在此处也是不妥,便央着宋霆越将她们二人也带上。
宋霆越似乎心情不错,很好说话,一口应下。
崔荣套好马车,陈嬷嬷吩咐人将一应物品放到马车上,宋霆越携她上了前头那辆高大的马车,绿醅三人则在后头的马车里坐了。
龙池沟距离洛京城不过三十余里,马车跑快些不过半个时辰就可抵达,此时那行宫外头处早有人候着迎接他们。
此间没有外人,倒不必担心有人瞧见她的样貌,顾锦棠并未戴帷帽。
行宫四周绿树成荫,不远处的山谷前还有深潭,水面上时不时吹来阵阵凉爽的风,舒爽怡人,感受不到丝毫洛京城中的暑气。
倘若宋霆越不在身侧,她的心情可以更好许多。然而她不是悲观主义者,这会子并未因为宋霆越的存在就不去享受这一刻的快意。
“明日晨间还可穿过山谷去那边的草坪骑马,到了晌午怕也是有些晒人。”顾锦棠不过轻轻嗯了一声,未曾过多言语。
入夜后颇有几分凉意,绿醅拿了披风替她披上,由着她在外头看星星。
次日,因昨夜宋霆越没有折腾她,她很早就睡下,是以天才微微亮就醒了。
顾锦棠想去骑马,崔荣告诉他需得问过王爷的意思,顾锦棠只得去屋里问宋霆越,宋霆越叫上两个侍卫,自己也随她们同去。
看着顾锦棠与绿醅同乘一匹马,宋霆越垂头看看自己身下这匹,再容下两个她也不难,可她应是不愿的,他也没开这个口。
隔天,到了回去的时候,顾锦棠不免有些不舍,在外头放风的这两日,实在比在那王府里自在太多,宋霆越看出她的心思,道是下回有时间再带她过来。
马车行驶在林间小道上,略有颠簸之感,顾锦棠打了两个哈欠,开始泛起困来。
还不待她睡沉,马车忽然一个急停,若非宋霆越及时扶住她,险些摔出去。
“何事?”宋霆越高声问道。
崔荣道:“前头有人,戴面具着白衣,约莫是燃灯教的人。”
话音未落,对面为首的人直取崔荣而来,崔荣虽也会些功夫,却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过三五招便败下阵来。
顾锦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正要问话,一支箭射了进来,好在宋霆越反应足够快,抱着她俯下身躲过。
“莫怕。”宋霆越安抚她,护着她出了马车,那白衣男子见他这般维护怀中女子,心知此女于他而言非同小可,奋力一搏挣脱开夏衍的缠斗转而往他这处来。
顾锦棠方躬身欲要小马车,忽的一并长剑来至眼前,还不待她惊呼出声,宋霆越拔剑挑开那道剑锋,复又将顾锦棠往怀里拉。
那人却不肯轻易放弃,刀刀攻向顾锦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宋霆越一心只想护她,竟是未曾察觉身后又袭来一人。
“王爷小心。”夏衍急呼一声,宋霆越忙转身去挡,先时那人见状亦扔出杀招,腹背受敌,前又分了不少心思在顾锦棠身上,将她拢得越发紧,一番厮杀下来,右臂和背后各挨了一刀。
二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越发使出浑身解数围攻,然宋霆越的名号又岂是白来的,即使这会子怀里拥着人,平复心神聚力后不过数十招便杀得二人节节败退。
此二人乃是燃灯教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合力也未能及过宋霆越半分,当下不免心中颓然,吹了口哨欲要撤离,宋霆越看出他们的意图,吩咐夏衍抓个活口,已死的不必去管。
风平浪静后,顾锦棠的鹅黄色夏衫被他手臂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可她却未看她一眼,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向身后的马车,全然看不到他所受的伤。
“绿醅,你还好吗?”
绿醅惊魂甫定地从车轮旁站起来,脸色尚还苍白着。
“我没事,三娘你呢?”绿醅活这么大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声音随着手脚一起发颤。
顾锦棠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我也无碍,一切都过去了,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