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奶奶得知他们要将房子托付给自己时, 她是想拒绝的。
虽然她家的人多,但她也没想过要占别人的房子,还是顾明城家的房子。
陈艾芳笑道:“哪里是占的?是托负给黄奶奶你帮忙照看房子的, 以后逢年过节时, 我们说不定还会回来住个几天呢。”
这里毕竟是顾家的根,顾明城兄妹俩的母亲葬在这里,他们以后要是有空,也要回来给婆婆上香扫墓的。
虽说现在是破四旧,但扫墓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是没办法阻止的,很多乡下地方还是有这样的习俗,只要不大张旗鼓的, 外面也管不着。
黄奶奶听后,觉得有道理。
她也不占他们的便宜, 说道:“这房子我们住着,不过就当是租你们家的,哪天要是你们回来, 提前给我们发个电报, 我们好收拾收拾, 等你们回来就能住。”
“行啊。”陈艾芳笑道。
然后又一阵讨价还价,终于定好租金。
陈艾芳努力地想要压价, 但黄奶奶不干,想要提价,不占他们的便宜。
处理完房子的事,便是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更何况, 他们这一去,可能以后就不会回来了,屋子里的东西该带走的带走, 带不走的也要想办法处理。
其他的还好,就是自行车、缝纫机这些大物件,还得找人卖掉。
陈艾芳爱惜地摸着缝纫机,说道:“这还是当年我和你哥结婚的第二年,他找人换的缝纫机票给我买的。”
虽然买回来后,她用的不多,最后都成为小姑子的专用,不过她还是很爱惜。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
顾夷嘉说:“嫂子,等到部队后,你再叫大哥给你买一台新的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确实还要再买一台。”陈艾芳赞同地说,“嘉嘉做的衣服那么好看,还可以用这个赚钱,要给你买一台。”
对于小姑子给人做衣服赚钱的事,她是十分赞成的。
也不是说让她赚钱补贴家用什么的,而是给她找点活儿干,不然人一天天的闲着,觉得人生没意义,没病也憋出病来。
医生也说过了,在力所能及之处,让她动动手做些事情,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对她的身体不好。
缝纫机和自行车其实也好处理,只要他们透露出去,想买的人大把。
毕竟这种大物件,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还要工业票呢。现在只需要钱不要工业票就能买到,傻子才会拒绝。
就算它们不是新的,又有什么关系,能用就行。
因为不是新的,所以陈艾芳也没有收太多的钱。
很快,自行车就被黄萍萍要走,缝纫机则卖给村里一个准备要出嫁的姑娘,作为嫁妆带走。
处理完这两样东西后,其他的还要继续处理。
顾夷嘉也加入收拾行李的行列之中。
不过陈艾芳担心累到她,没让她怎么忙,让她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就可以。
“你也不用担心行李太多咱们带不走,你哥说了,会有车过来接咱们去省城,然后从省城坐火车过去,你觉得什么适合就带过去。”
顾夷嘉忍不住问:“谁的车?”
“不知道,反正你哥会安排好。”陈艾芳对丈夫非常信任。
这头年,人们对保家卫国的军人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只要他们决定的事,根本不必要过问太多。
顾夷嘉于是也不再问,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好后,发现她的东西并不多,就是衣服比较多,毕竟还有冬天的衣服嘛。
以后不回来了,衣服自然要带足过去的,不然去到那边还要买,太浪费。而这冬天的衣服厚重,加起来就多了。
陈艾芳道:“咱们只要带些夏天穿的衣服过去就行,冬天的衣服打包好,等我们过去后,大队长会帮我们寄过去的。”
不然真要带那么多东西过去,有车都不够装啊。
宝花和宝山也帮忙收拾。
兄妹俩都很贴心孝顺,知道他们要离开这里,跟着爸爸去部队,只有高兴。
小孩子的心思比较单纯,纯粹为能以后可以和爸爸一起生活而高兴,暂时想不到离别的伤感。
宝花年纪还小,帮不上什么忙,宝山是个大小伙子,收拾起东西来,格外的利落,帮了大人很大的忙。
兄妹俩正在堂屋取下柜子里的东西,查看有什么,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声。
这哭声越来越近,屋子里的顾夷嘉和陈艾芳也出来察看。
很快,那哭声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接着一道哭骂声响起。
“天杀的,谁将我家明江打成这样的?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不心疼,我家明江被打成这样,怎么下地干活,怎么赚工分?这样会耽搁多少时间门,耽搁多少活计……”
“是三婶婆!”宝花眨了眨眼睛,“妈妈,明江叔被打了吗?谁打他呀?他不听话被打吗?”
就像她和哥哥要是不听话,妈妈也会拿竹篾打他们。
陈艾芳摸摸她的脑袋,“小孩子不要多嘴,捂住耳朵,不要听。”
宝花乖乖地捂住耳朵,不过看那小手虚虚地捂在那里,就知道捂得并不严实,肯定在偷听。
顾三婶在他们家外面一边哭一边骂,看那架势,不将屋里的人哭出去不甘心似的。
陈艾芳和顾夷嘉见状,便明白打顾明江的人是谁。
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顾明城作为顾家明字辈中年纪最长的大哥,管教起那群堂兄弟来丝毫不手软。
他是当兵的,而且也是最有出息的,他想要管教弟弟,不仅没人会说什么,反而都夸他这大哥当得尽责。
是以每次顾明城回来,都会特地腾出时间来管教一些没出息的兄弟。
哪个要是敢干坏事,那就仔细他们的皮。
外人对顾明城多有称赞,连大队长和书记都觉得,他管教得好,因为有顾明城出手管教,顾家人也不敢仗着有一个当军官的亲人,就胡作非为。
不仅如此,连公社里的二流子都少许多,他们公社的风气明显比其他公社要好。
不过在顾三婶、于晓兰眼里,顾明城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顾三婶在门外一阵大哭,引来不少邻居出来察看。
“他三婶,你这是怎么了?”
顾三婶抹着眼泪说:“我家明江不知道又怎么妨碍到明城,明城今儿将他抽了一顿。”
邻居一听,心里就有数了。
他们笑道:“他三婶,只怕是你家明江又干了什么事吧?否则明城哪里会亲自出手管教兄弟?”
“就是啊,你说耽搁明江干活……嘿,明江会干活吗?咱们都没见他下过地呢。”
“这是耽搁他往外跑吧?”
“你们这叫管教?”顾三婶生气地说,“哪个当大哥的,管教兄弟是将他吊在树上往死里抽的?这叫管教吗?这是恨不得我家明江去死吧?”
邻居哎哟一声,“他三婶,话不是这么说,肯定是你家明江做得不对,要不然明城会抽他?不过孩子嘛,要多抽打才会长记性,否则以后要是做了什么危害国家社会的事,被公安捉起来吃花生米,你就后悔莫及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脸附和。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顾明江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去做什么,看着就像是不干好事。要不是有顾明城在上头镇着,还不知道顾明江那些混不吝的胆大到会做什么呢。
顾明城打他们是应该的,省得以后他们真的做出什么浑事。
陈艾芳打开门,看到正和邻居对骂的顾三婶,突然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