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护国寺出来,再到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一直到天色擦黑,母女两个才急忙回家。
何老爷今儿回来得早,见这母女两个大包小包的,就忍不住挑眉:“怎么没叫人送上门来?”
“不想麻烦人家了。”何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她们自己拿着的不算重,只两件衣服和几件首饰,剩下的都是丫鬟婆子拿着呢。
时韵凑过去和何老爷分享自己今儿的所得,那小女儿娇俏模样,像是完全不在意之前受到的惊吓了,何老爷瞧着也忍不住高兴,伸手摸摸自己的胡子,拿出来个荷包:“想必今儿是没少花钱,爹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去,回头做你私房银子。”
时韵忙谢了何老爷,然后又说起来锦衣卫的事儿:“我怕娘担心,今儿就没说,是昨儿夜里碰见的,我正好出门看月亮,他们正巧进来……”
时韵也没隐瞒自己力气变大的事儿,毕竟朝夕相处,再有锦衣卫上门询问,现下隐瞒日后若是被何老爷自己察觉,怕是何老爷也会伤心难过,觉得闺女不信任自己的。
何老爷率先好奇的是力气变大这事儿,拿了个木头摆件儿给时韵:“你说你力气变大了?来试试,看看这个,能不能掰断。”
没等他说完,时韵一用劲儿,那木头摆件儿就成了两半了。
看的何夫人都十分吃惊:“这样大的力气吗?那你之前一直不说。”
“我也是怕爹娘担心嘛。再者,我也有个担忧,这力气大放在别人身上,也算是好事儿,若是有人因着这个就想冒险试一试,万一再出了人命……”
时韵忍不住叹口气,富贵险中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何老爷和何夫人这种能放弃富贵的果断的。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何明月即将入宫,这日后,芥子空间如何用……”说到这里,何老爷自己也停顿下来了。力气大对女孩子来说没什么大用处,但对于士兵将领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处。
“死的人太多,皇上也没办法对人交代。”何老爷含糊的说道,但这皱起来的眉头,却是有些放不下来了。
时韵抿抿唇:“事到如今,怕是我们也没办法控制。”
是啊,锦衣卫都出动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怕是只有保住自己闺女的性命。一个何明月已经进宫,从此生死由着皇上了,那自己的嫡女何胧月,是再不能进宫的。
“和程家的婚事……”何老爷立马说道,程家虽然不算东西,但若是何胧月不退婚,那宫里就不能将她给带走。
他这一开头时韵就明白了,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宁愿出家做姑子去。”
何夫人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傻话。”又看何老爷:“宫里也不一定会这样……”
“两个女孩子,犯不着用更复杂更费劲儿的法子,只成亲一条路就能将她们给捏在手心里了。”何老爷说道,对付女人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这样了。
再者,宫里的是皇上,皇上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是传出去也只被人说一声风流而已。好色暂且还轮不上,至少现下这位皇上的后宫,还没先皇时候的人多。
时韵抿唇没说话,她现下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是略有些冲动了。但是再仔细想想的话,不冲动也没办法,一边是没了名声被沉塘,性命不保,一边是将任务的难度给增加。都不用比较,都该知道如何选择的。
就是这个嫁人吧……
何老爷大约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毕竟一时半会儿的,是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就暂且放下,一家子先用晚饭。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时韵才刚起床,门外就有人来回禀,说是锦衣卫那边来了人。
锦衣卫算是皇上耳目,虽然不是特别大的官职,但不管去哪儿,都是没人敢怠慢的。何家也是,何夫人就连忙让人去请了他们进来。
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两个,时韵是见过的。最后一个,时韵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挑眉,实在是相貌太好了些,她也算是见识过许多美男的人了,网络发达,什么俊美的阳刚的奶味的强壮的甚至还有搞笑的,算是见识多广,但眼前这个,也实在是好看的让她都觉得眼前发亮了。
明明五官俊秀,偏偏气质冷冽,看着不苟言笑,但眉眼又有几分柔和。尤其是那一身衣服,正经的飞鱼服绣春刀,整个好看的都像是一幅画。
“何夫人,何大姑娘,我此次前来,是为道歉。”这位一看就知道是领头的,率先开口,他这一说话,时韵就忍不住揉耳朵,因为这声音,也实在是太好听了。
“我的两个属下不懂事儿,贸然做事儿惊扰了大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这位说完就是弯腰一行礼,何夫人惊慌,赶紧躲开:“曾大人多礼了,这个……”
可是她也实在是说不出没关系之类的话来,这要换个男人半夜里想掳走她闺女,她不得跳起来将人眼睛给抓瞎。可眼前这个,是锦衣卫啊,锦衣卫啊,人人提起来都不敢大声说话的那种存在。
指不定什么时候,锦衣卫夜里就来抄家灭门了。
何夫人是很明显认识眼前的人的,时韵就微微靠到何夫人身边:“娘,这位是……”
算是为何夫人解围,何夫人顺便就将之前的话头给带过去了:“这位指挥使曾大人,曾大人,请屋子里坐。之前不知道您要来,没能立马迎接,还请见谅。”
一边说,一边示意人去倒茶。
曾大人在旁边落座,又看一眼时韵,才说道:“是我们来的仓促,没有下帖子提前告知,也请何夫人不要见怪。”
何夫人干笑了两声,锦衣卫上门可从没有提前告知的。
“言归正传,前天惊扰大姑娘的事儿,我实在是心里有愧,所以今儿特意带了太医前来为大姑娘把脉,大姑娘若是受惊,我必然会赔偿大姑娘。”
曾大人也不废话,直接就伸伸手,将后面两个太医给请出来,是的,两个,一个不够,还弄了两个来。
时韵是知道早晚有这一遭的,直接就伸手:“请吧。”
太医也不废话,只微微鞠躬行礼,就立马上前来了。一个把脉,一个观察面相舌苔。完了之后,再互相换位置,然后还要询问时韵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进芥子空间的时候是如何感觉,出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时韵对于这一段是没少说过,现下根本不用回想,张口就来。
进去的时候是晕倒的,并不知道什么感觉,醒过来是因为被何明月给拽出来了,芥子空间里的东西,她出来前看一眼,就全部是草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在里面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晕过去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是的,就是晕过去,时韵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在里面的时候也曾清醒过。否则,怕是皇上要找更多人的来做实验了。
这两天也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之前发烧了几天,但发烧是因为受惊,大夫也有诊断,心悸受惊。力气变大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还是和往常一样。
曾大人仔细留神听时韵说话,眼睛就没从时韵身上挪开过,他是自有一套自己的观察方法的,从行动起坐,言谈之间,一点点儿的寻常,他都是能察觉得到的。
眼前这个何大姑娘,很显然是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的。他是曾经见过这个小姑娘的,骄纵是有一些,胆子也不小。但是和以前这个比起来,就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好像更稳重一些,又好像更随意自在一些。
若是非得形容的话,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更像是被人娇养着的小宠物,眼前这个则更像是风,更像是天上的云朵。
太医很快就完事儿了,这两个收拾了东西就告辞了。曾大人让自己的两个属下去护送太医,至于是不是要检查结果,这个时韵是不知道的。
“那两个人……也知道自己错了。”曾大人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很显然,对于赔礼道歉这事儿,曾大人大约是不怎么熟悉的,锦衣卫只有横行的,就算是做错了,也没人敢要锦衣卫道歉。
时韵是头一个,曾大人也就对这业务十分不熟练了。
“那腰牌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每个人仅此一个,若是丢失,要上报,要核查,还要重新打造,打造之后还需要将旧的再追回,免得有人捡到了以此作乱……”
曾大人说道:“但是做错了事情,确实是应该受到责罚,我已经让他们两个暂且停职了,扣掉了他们半年月钱,这个钱,全部拿来赔偿大姑娘,大姑娘觉得如何?”
时韵微微挑眉:“曾大人看着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肯定不像,何老爷虽然只是官居四品,但是何家是世代官宦,家产并不算少的。再加上何夫人的嫁妆,时韵若是不买城池,这何家的钱财,还是足够让她随心所欲的花用一辈子的。
曾大人抿抿唇:“那么,大姑娘如何才肯原谅他们两个呢?”
“两个条件,一个是日后锦衣卫负责我的安全,不要让人再随意靠近我,我并不想日日活在恐慌之中,也不想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掳走。”
时韵伸出手指头:“第二,芥子空间的事儿,锦衣卫有什么消息,要和我说一声。虽然这宝物不是我的,但毕竟我也是在此地一游,好奇之心人都有,我就想知道这芥子空间的事儿。”
曾大人沉吟了一番:“第一条很容易,他们两个既然犯错,我就且先派他们两个来护着何大姑娘,大姑娘也请放心,他们就在府门口即可,并不用进来。第二条的话,怕是我不能答应。芥子空间的事儿,虽然目前为止,知道的人不算少数,但是皇上已经下令,要所有人都封口,日后此类话是不允许再说。”
既然不能说,那锦衣卫自然也是不能对外透漏什么消息了。
时韵微微挑眉,所以,这是要封锁消息了?
“我总得防着一点儿何明月。”时韵说道,她笑了笑:“你也该猜出来了,何明月和我,大约是不死不休的。她想害死我,结果却是害到了自己,她那样的心性,绝不会放过我。”
曾大人点头:“能猜得到,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大姑娘,日后何明月的消息,我可以提前透漏给你。”
时韵想了想,点头,若是芥子空间中途能被转移到别的人身上,那也就代表着何明月没用了,皇上大概会将她放弃。那么,自己也可以从这其中分析出芥子空间的事儿。
反正她要的,就是芥子空间的行踪痕迹。然后,找机会将这东西给带走。
不过根据灵泉世界的经验,这个东西,大约是没办法和何明月分开的。除非是何明月死了,这东西才能脱离何明月的身体。
大约是因为邪神死了,这点儿能量,就只够绑定的,不够再一次转移的?
时韵心里有猜测,面上确实不显,应了曾大人的话之后,她就将那腰牌给拿出来了,递还给曾大人:“以后,有关于芥子空间的事儿,曾大人可以直接来问我,不用再弄什么掳走之类的事儿了,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曾大人难得的有点儿尴尬,忙起身道谢:“是,何大姑娘且放心,日后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随后他告辞走人,何夫人赶紧拉住了时韵:“没想到你胆子竟然大了很多,以前你看见曾大人的时候,都是赶紧躲开的。”
“曾大人长的这样好看。”时韵笑眯眯的说道,何夫人忙拍她胳膊:“我都和你说过了,以后不许这样说。”
时韵了然,怕是原身也是夸过曾大人的相貌的。不过有一说一,是真的好看,好看到她都想多看两眼了。
“曾大人是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的相貌了,曾经有人因为曾大人的相貌出口调戏了几句,随后就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何夫人说道,时韵啧了一声:“锦衣卫草菅人命?”
何夫人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说道:“反正你不许再说曾大人的相貌,这个虽然不可信,但是,真有人因为这事儿被曾大人打过,就是前面那条街,刘大人家的大儿子你知道吧?被打掉了两个牙齿,现在还是一说话就漏风。”
时韵有些好奇:“没想过要补一补的吗?”
别小看古代人民的指挥,补牙这种事儿,很早就有了。最常见的就是用金子来修补,当然,这是有钱人家的做法。没钱的人家呢,就犯不着补牙了,饿不死就成。
“当然补过,刘家也不缺钱,但是补一次,曾大人打一次,为了不挨打,也只好是不补了。”何夫人说道,时韵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曾大人也未免太记仇了吧?
再想到没了两个门牙说话漏风却只能凄凄惨惨,连补牙都不敢的刘大少爷,时韵就觉得,莫名好笑。
“哎,这个何明月,可真是个扫把星。”说完了曾大人,何夫人就忍不住感慨,顺便愁眉苦脸的:“你爹说你这亲事最好是赶紧做决定,这程家不是好东西,你还能嫁给谁呢?现下,怕是京城外面也不成了。”
皇上怕是也不会放时韵出京城的。
她身上一天带着唯一一个活着出芥子空间的人的标签,她就得一天留在京城,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