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儿戏!”
卫泓湙似笑非笑,敢情你们还知道薛家子不是良配,婚姻不能儿戏啊,那之前怎么不提呢,差点没逼死人家小姑娘。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若是我没记错,身为女婿再娶,需得经过前岳家的同意,夏大人当初没有知会国公府擅自娶妻,已是违反了这一条。老夫人宽宏,懒得与你计较,但是她老人家身为长辈,同样也有为小辈张罗的权力吧?”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瞥过树后,而后望向柳姨娘,语气意味不明。
“媒人就请江夫人吧,听闻她与姨娘的关系不错。”
柳姨娘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感越发浓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之前在房里的话被人听了去?
那……她让人教夏筱萱去撺掇夏沁颜勾引他的事,他也知道吗?
屋里,夏沁颜缓缓睁开眼,所以原身的死,外面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薛氏许亲是导火索,柳姨娘策划是主谋,夏筱萱和夏若琪则是在明面上推了一把。夏耀祖全程漠不关心,不配为父。
至于原身,空有心思,却没有相应的心计,连仇人的话都敢听。
不过也没人教她就是了。
母早丧父不管,后娘、姨娘、嫡妹庶妹全都见不得她好,一个老嬷嬷年老昏花,得过且过,一个小丫头懵懵懂懂,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啧,这配置。
夏沁颜摇头,去了国公府也不是就万事大吉,真正导致原主死亡的根源可是在京城。
看来还得给自己找个靠山,而且还是那种谁也撼动不了的坚实靠山。
院外
双方僵持了下来,柳姨娘拿不准卫泓湙到底知道多少,一时不敢言语。
夏耀祖不晓得背后的深意,只觉身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被挑衅了,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
被逼着休妻不够,连儿女的亲事他都做不得主了吗?说出去他还有何脸面在官场上混!
然而,卫泓湙说的又无可指摘,世情确实如此,前岳家要想管还真能管。
只不过大部分人家结亲,夫妻两人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家庭利益交换,为了维持彼此的交情,很少有人愿意使用这种权力,免得亲家变仇家。
但是国公府可不会顾忌这些,真的很可能为了给他添堵,随意插手儿女亲事。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胳膊拧不过大腿,十几年前他拧不过,十几年后他依然需要忌惮国公府的权势。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娶那人!
夏筱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垂下眼,掩住眼里的幸灾乐祸,只要不让她嫁给那个废物表哥,夏沁颜和夏若琪谁嫁,她都高兴。
“爹、娘!”夏若琪呆不住了,跑出来先是揪住夏耀祖的衣袖,随即又去拽柳姨娘的。
“娘,我不要嫁给那个废物,他都不是男人了,我嫁过去只能活受罪,不要!我死都不要!”
“琪儿!”柳姨娘被她拽得身体不稳,她本就是小脚,平时站着都需要搀扶,哪里经受得住这般拉扯?
“姨娘!”丫鬟扶住柳姨娘,在和她眼神一碰后,立马惊叫起来:
“小姐,快放开姨娘,姨娘有孕了,不能这么摇晃!”
有孕了?
众人齐齐愣住,夏耀祖狂喜,“真的?”
他到目前为止,只有三女一儿,子嗣终归是太单薄了些,儿子日后也需要兄弟帮衬,若是能再添个男丁……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才不到两月,妾也是刚刚得知。”柳姨娘俏脸微红,“本想今晚告诉老爷,却不想……”
发生了这么多事。
话没说完,但夏耀祖明白了,他笑容收了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这些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歇着吧,凡事莫要忧心,对胎儿不好。”
“嗯。”柳姨娘抚着肚子,眉眼温柔,“这个估计也是个皮小子,刚上身我就觉得累得慌,跟当初怀安儿时一模一样。”
“是吗?哈哈哈,好啊,小子好啊!”
夏耀祖乐得开怀大笑,吩咐丫鬟:“还不快扶你们姨娘回去,她要是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夏若琪看得眼疼、心也疼,儿子、儿子,就知道儿子,有一个安儿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到时候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琪儿,跟娘一起回去。”柳姨娘伸手要拉女儿,却不想被狠狠拂开。
“走开,你就和你的儿子们过吧,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
“姨娘!”“柳儿!”
谁也没想到夏若琪会忽然发难,谁都没准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姨娘被推倒在地。
“唔……”她捂着肚子,忍不住呻/吟出声,好疼。
“柳儿!”夏耀祖抱住她,神色焦急,“怎么样,是不是肚子疼?”
柳姨娘面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出,夏耀祖将她打横抱起,“快去请大夫!”
夏若琪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还维持着向前伸的双手,好似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她都做了什么。
夏筱萱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太好了,如果能直接将孩子推流掉,那就好看了。
卫泓湙视线扫了一圈,算是对夏家人的恶毒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这哪里是家人,一群豺狼虎豹还差不多,难以想象小姑娘是怎么长到这么大。
他起身,大踏步进了院子,只留下低沉的一声吩咐:“把院门守好了,不许放任何一个夏家人进来。”
等她病好点,立马就上京,这里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夏沁颜听见动静转过头,朝刚进来的人笑了笑,笑容很淡很浅,仿若深夜里独自绽放的幽昙花。
“表哥。”
卫泓湙脚步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醒着,“是外面声音太大了吗?”
“没有,一开始确实晕了,但是你把我放下的时候我就醒了。”
卫泓湙沉默了会,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刚才换过,正好温热能入口。
“喝点水。”他一手端着杯子,一手将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可以不费劲的靠着。
“谢谢。”夏沁颜微微坐起身,斜靠着床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身前,平添几分羸弱的气息。
“下次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来赌。”卫泓湙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他也是将她送回来后才想明白之前的种种违和,真要祭奠亡母,找个最近的地方不就行了吗?
跑去前院,还故意让烟对着他的窗户,只怕是故意让他发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吸引他的注意?
为了让他看清她的处境,还是为了借他的手处置某些人?
所以卫泓湙派人围了夏府的同时,还让心腹“夜探”了府里的几个主子处,果然听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拖着病体做这么一场戏。
“我没有证据。”夏沁颜轻轻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眼睑低垂,“没人信我。”
一句话道尽了原身的无奈和心酸。
小时候曾有一次夏若琪将她引到水池边,故意推她入水,原身为此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她和夏耀祖说是被推的,夏若琪非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当时在场的婢女仆从十来人,全都众口一词,都道是亲眼所见她要摘荷花才会掉了下去。
病了一场,罪魁祸首毫发无伤,反倒是原身被斥责了一顿,指责她小小年纪就学会诬陷妹妹。
从那以后,原身再没有告过状,因为知道没用。
卫泓湙喉咙滚了滚,默然半晌,终是拍了拍她的头。
“以后有我信你。”
夏沁颜正要喝茶的动作一僵,抬眼认真的盯着他。
“……不管说什么都信?不管有多少人反驳我,你都会始终信我?”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哪怕你骗我。不管有多少人反驳你,说你不对,我也始终站在你这边,只信你说的。”
卫泓湙同样认真的回望她,眼里写满了真诚。
两人静静对视,谁都不愿意挪开目光,如同两个固执的小孩在比赛,谁先挪开,谁就输了。
良久夏沁颜眨眨眼,伸出右手,小拇指再上,“拉钩。”
卫泓湙失笑,刚才瞧着还像个大人样,这会又像个孩子。
他伸手勾住她的,“拉钩,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
瓷白的小手和修长的大手相互交缠,瞧着异常和谐。
“表哥,你多大?”
“丙戌年生人。”再有三年才及冠。
“那就是小狗啊……哎呀,你敲我干嘛!”
“那你是什么,小羊吗?咩一个我听听。”
“你先吠一声……你再打我真的生气了!”
“臭丫头没大没小。”
屋外,天边渐渐露出一抹白,黑夜就这么过去了,明天想来会比今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