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贞观元年诸大事结束(1 / 2)

贞观天子对天下事的关心程度,被天下人看在眼里,从贞观元年正式开始,仅仅不足六个月的时间,就有十三条诏令,四十多条敕令从三省发出。

在贞观元年的后半年,天子和宰相没有再施行大的政策,而是开始检验前半年的诏令以及敕令在州县中的落实情况。

这是一项极其繁杂的工作,李世民和宰相都严阵以待,早在诏令颁发下去的时候,李世民就在政事堂中严肃地说,“现在诏令颁下去,就让下级的官吏听从是不可能的,诸卿都要打起精神来,朕猜测很快就会有阳奉阴违的事情发生,有自作主张的事情发生。”

李世民以及诸位宰相的预料是完全没有错误的。

武德到贞观年间,政权变动,想要在其中上下其手的人太多,这世上永远都不缺乏揣摩上意的人。

说一套,做一套,在这数百年间发生太多了。

不说那些太远的数都数不清的事。

就说大唐。

王世充被流放,然后在路上被杀,杀王世充的人,短暂被贬,很快就又起复,谁不知道这是李渊的意思。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主动为陛下分忧,陛下是英明神武的,自然不能干这些脏活,如果我们不懂事,真的把这些曾经试图杀掉陛下的贼子、大逆不道的罪人、陛下的仇人给放了,还让他们逍遥,那陛下就只能被架在那里,那这就是我们的错!”

有佐僚踌躇道:“可陛下不是明确说要和解吗?我们这么揣测,是不是不太好?”

“历史上哪个君王不这么说?但最后哪个君王不清算政敌?

先表面和解,不要引出大的乱子,顺便引蛇出洞,然后高高供起来,等到局势稳定,再剥夺权力,最后找到罪行错误,一网打尽,义正严词,全部干掉。

你该多读点书的,这在历史上可不仅仅是发生一次两次,而是十次百次!”

试问,李世民差点被杀,有多少人会真的相信,他会原谅自己的仇人,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有这种真正的宽宏大量。

不都是表面宽宏,背地里找机会搞死!

就如同之前李渊对杜伏威的态度,在州县中,尤其是山东,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甚至还不能说他们是单纯的奸臣。

因为大多数的君王,甚至是那些很优秀的君王,玩惯了这些权术手段,那官僚自然就会以权术来揣摩君上,最终导致了这种情况发生。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一個真正的现世圣王,而且是走那种堂皇大道的圣王,李世民!

尤其是现在的李世民,刚刚当上皇帝,心中只有无尽的豪情,只想以诚待人,对那些帝王术还不屑一顾。

……

贞观元年六月。

浑身土尘的使者从幽州、益州、扬州,一路疾驰来到长安,神色已经很是憔悴,脸上带着脏污,但却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和轻视,因为他们身上都背着加急军令。

这些从各地都督府而来的使者,畅通无阻的进了兵部衙门,事情很快就呈递到了政事堂中,宰相们一看,脸色很难看,不是简单的谋反案件,涉及皇亲国戚。

这问题必须立刻上呈天子才行,一行人匆匆进了皇宫。

李世民的脸色很是难看,庐江王幽州都督李瑷谋反,已经被都督府长史王君廓诛杀,益州行台尚书左仆射举报益州行台兵部尚书谋反,同样也已经诛杀了谋反者。

但李世民没有半点开心!

李瑷是宗室中站队李建成的人,李世民很清楚这一点。

但正是因此,杀不杀李瑷才非常有示范作用,因为宗室中站队的人实在是不少。

王君廓二话不说杀了李瑷,在他看来,这是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和朝廷大政方针作对。

按照李世民的想法,就算是李瑷真的谋反,王君廓也不该直接杀了,因为从贞观元年到贞观三年,大唐没有谋反案!

王君廓就连朝廷安抚的机会都不给,这是典型的想要以功邀进!

至于益州之事,没有这么严重,但同样是外戚借助建成太子倒台在清除异己,而且做事的人还是窦氏外戚。

怪不得宰相直接将这些事递到了自己面前,他们还真的是没法处理这几件事,只能给建议,不能下决定。

李世民强行压抑住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所谓王不可动怒而兴师,同样的道理,君王也不能在愤怒的状态下治理国家,现在还年轻的李世民,圣贤睿智英断的可怕。

他面无表情,冷声问道:“诸卿,你们有什么看法,这件事该怎么处理,都说说吧。”

怎么处理?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两个,首先第一个问题,处理什么?

是王君廓杀李瑷这件事。

还是处理王君廓?

不搞清楚这个,就不能把握住之后处理的尺度。

李世民见没有人说话,便伸手点名道:“房玄龄,你一向多谋,你来说。”

房玄龄却道:“陛下,检校刑部侍郎在这里,应该问刑部侍郎的意见。”

检校刑部侍郎就是魏征,李世民给他升的官。

魏征虽然是宰相,但本官的级别太低,李世民给他升了级别,不用去刑部坐堂,依旧作为诤臣,在政事堂中做事。

魏征并不因为此事涉及李建成旧事而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走出坐席,站在殿中,拱手后立身于殿中侃侃而谈道:“既然房相言臣为刑部侍郎,臣便以贞观律,向陛下进言。

陛下的诏令,经过政事堂合议通过,而后中书门下用印,交由尚书省执行,其效力,便等同于,乃至于凌驾于贞观律。

陛下早在今年的元月时,就已经发下诏令,三年不受理谋反案,大唐取消三年谋反案。

幽州都督府长史王君廓和益州道行台左仆射窦轨的所作所为,无非所依凭的是贞观律中,有谋反证据的,如果谋反者试图反抗,可以旧地格杀。

诏令在律令上,律令无效,所以二人所依凭的律令不存在,那二人便涉嫌无故杀死朝廷大员,应当处死,这便是臣对于此事的意见。”

啧。

一上来就有理有据的掀桌子。

洛玄辰闻言只觉有些玩味,这魏征可真是一个相当妙的人,提出了一个难以实现的处理意见。

魏征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坐席坐下,这下可难住了李世民。

他自然是不在乎王君廓的命,但政治上不同。

李世民他不可能真的把效忠自己的人,因为这种事就杀掉,但和解的大计是不能破坏的,所以必须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再次问道:“诸卿认为魏征想法如何啊?”

这下房玄龄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他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不能给予奖赏,必须要进行惩戒。

和隐太子楚戾王党的和解,关乎国朝大事。

但魏侍郎说直接杀掉,也的确是有些太极端了。

如今所商议的就是如何惩戒,臣认为可以下旨斥责他,枉顾诏令,然后罚俸禁足,向天下人表示您的态度。”

“陛下,太轻了!”

房玄龄话刚刚说罢,洛玄辰就立刻出列正声道:“陛下,罚的太轻了,轻到会让人认为这是您所指使的,会有人猜测,等到这件事过去,您就会将他官复原职,甚至升迁,进而会有更多的人去铤而走险做这种事情。

要罚就要寻找典型,一个都督府的长史,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人,封疆大吏,在地方位高权重,正好可以用来作为警示的对象。

而且陛下,臣的三哥在幽州,曾经提起过李瑷和王君廓。

臣又主导天下吏治,听人提起过,这个王君廓,和故庐江王李瑷,关系很不错,李瑷没有军事上的才能,所以在幽州对王君廓,言听计从,甚至想要和王君廓结成儿女亲家。

由此观之,李瑷虽然无能,但是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却是清楚的。

他为什么会直接造反,竟然敢造陛下您的反,他甚至连掌兵都不懂,这不合常理。

现在王君廓直接将李瑷斩首,然后言辞凿凿的说李瑷谋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世民闻言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其他人也都带着惊疑的神情望过来,洛玄辰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李世民直接问道:“季晨,你说有什么隐情?”

洛玄辰径直道:“臣只是猜测,不能保证一定对,但汉书桑弘羊列传中,曾经记载过,‘胶东王血,弘羊以贵’,桑弘羊用胶东王的血来让自己尊贵。

现在庐江王的血,大概也可以让王君廓变得尊贵吧,他心中难道真的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吗?

陛下可以去查一查,看看他到底是陛下和大唐的忠臣,还是一个投机的小人。”

言语是杀人的利剑,尤其是从一些名声比较好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更是附加着无穷的威力。

聪明人更是从洛玄辰只说王君廓,不讲窦轨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似乎洛玄辰对王君廓的确是有些了解的,这些话可不像是单纯的猜测。

这就不由的让众人联想到洛玄辰刚才说的三哥,洛氏的另外一个嫡子,洛玄星,在洛苏来到长安后,洛玄星就一直待在幽州附近。

当初洛玄星所赐下姓氏的十八个部族,大部分都在幽州以及靠近幽州的辽东境内,洛玄星麾下的敢战士也在这里。

目前为止,这些人和大唐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大唐朝廷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这些人的关系。

因为在东北地区,还有一个农耕强权,那就是辽东国,未曾臣服大唐。

有些人若有所思,看来是洛玄星说了一些什么,所以让洛玄辰对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王君廓有了一些了解。

李世民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身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君主,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成为臣下争权夺利的工具,借着玄武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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