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种腹诽的东西真的出现在国家的制度中,那将极大的破坏政治,整个朝廷日后都将会受到这个东西的伤害。
按照真实的记录,这是案典的第一要求,诸位都是国家日后的重臣,乃至于三公九卿,切记,要依照大梁律来执行。”
见到洛显之,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做,正话反话都被一个人说完,而且都很有道理。
几人对视几眼,都有些迷茫,洛显之知道这是典型的见过的事情太少,于是出现的迷茫,只有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轻松自如的在各种规矩之中辗转腾挪。
“诸如慢慢思索,本公还有要事。”
洛显之告辞,几人连忙躬身将他送走,然后继续对视懵逼。
……
“陛下,这就是臣的结论,太子是无辜的,他的确是受到了奸人的构陷,起因是一个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一个相面的一句贵不可言,太子这个人又有些过于和陛下不像,他厌恶宦官和陛下的一些近臣,于是被暗地里针对。”
洛显之给萧衍汇报着最后的结果,他说一句,萧衍的脸就黑一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利用,这些人竟然利用他的信任,去让自己杀太子,他可是皇帝啊!
“灵秀,朕是皇帝,有无穷无尽,难以想象的庞大权力,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他们吗?”
洛显之平静躬身道:“是的,正是因为您有庞大的权力,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这些贼人才会这么做。
您的一个不理智,一点点的恶意,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足以压垮他的阖族。
您的一点点施舍,就足以让一文不值的人卓然而起,让寒门成为士族,甚至最后成为门阀。
这就是皇帝,天下之最重的,所以优秀的皇帝,总是能保持自己的理智,让自己拥有上古圣王的德行,不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去迁怒其他的人。
不能偏听偏信,要广泛的倾听意见,不随意的去下达命令,而要谨慎的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
这就是圣主明君的道理所在了。”
在每一个合适的节点去劝谏君王,这也是一个臣子所应该做的,谏臣的价值是远远超过大多数人想象的,甚至发挥的作用不比那些经世治国的能臣差,一个让天下变好,一个规劝皇帝让天下不向下走。
比如魏征那种对局势本就洞若观火的臣子,他发挥的作用不比房杜差半分,但在很多人看来,谏臣没什么用,因为很多人认为皇帝总是英明的,总是对所有事都很明白,但实际上是,皇帝会犯很多错误,十件事能对五件,已经是颇为优秀的君王,君主一人独治的国家是注定崩溃的。
萧衍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叹了口气问道:“灵秀,朕要杀一些人来震慑这些有不轨之心的人,你说朕该怎么杀?”
洛显之眼中杀气纵横,他对这些构陷太子的人实在是大恨,如果真的让这些人得手,他们洛氏两代的成果,真的可能会毁于一旦,于是他当即寒声道:“臣的建议是大杀、多杀、特杀,不杀者流。
陛下应该借着这件事继续抬举太子,让所有人都看到您的决心,弥补先前之事,太子所损失的威望,否则就算是这件事消弭,太子不受到您信任的影响,也不好清除。”
抬举太子。
萧衍点点头道:“灵秀,还是你去处理这件事,太子那里你为朕再跑一趟,将宫中的赏赐给他,让他安心读书即可,他的太子之位,朕会一直给他留着,以后大梁会是他的。”
洛显之知道,这就是萧衍给太子的补偿了,父子之间因为这件事,终究是产生了一些嫌隙,太子知道皇帝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皇帝也知道太子肯定对自己有所不满,但这世上真的能父子相和的本就不多,只要政治上没有问题,洛显之也就不再多言。
……
“如果没有郡公,孤现在恐怕已经是阶下囚,甚至可能已经赴以黄泉了,郡公于孤有活命之恩啊,孤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您。
还请郡公受孤一拜。”
萧统是个君子,这些时日他饱受煎熬,沧桑到了极点,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对洛显之的感激已经难以言明,他在东宫设宴,太子妃等一众亲近都出席,所有人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望向洛显之。
而且这其中,定然还有想要拉拢洛显之的意思,或许会拉拢不合适,释放善意更加合适,所有人都知道洛显之是皇帝的近臣,皇帝最信任的就是洛显之。
但每发生一件大事,梁国权贵才会知道,他们想的还是太浅了,皇帝对洛显之的信任简直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心腹和头脑。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洛显之,还有谁能救了萧统?
众人根本就不敢想,只有洛显之!
洛显之抬起酒杯说道:“臣因为陛下的信重得以担任这样的高位,拥有这么重大的权力,于是竭诚的为国家所效力,于是竭诚的为陛下所尽忠。
殿下之事,是小人阴谋作乱,甚至累及了陛下,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受到奸人所蒙蔽,于是揭开此事,殿下不必感谢臣,臣不过是遵从陛下的命令行事,然后正直的去审判一切而已。
只要殿下持身够正,恭谨孝顺的对待陛下,又有谁能够伤害殿下呢?”
说罢他将酒水一口饮下,他这番话很是简单,他是皇帝的臣子,不能太过于靠近太子,渐渐年老的皇帝,有时候是个普通的老人,而老人是需要陪伴的老人是很害怕失去的。
洛显之靠近太子,会给萧衍一种,他抛弃皇帝转而去尊奉太子的感觉,这是洛显之所要竭力避免的事情。
只要太子安安分分,他会在朝廷上护着太子,一直到他顺利登基。
萧统一想起这件事,就感觉非常的羞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这件事,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自己,他还是不能忘记当日他和萧衍对峙时,所发生的那些言语交锋。
……
巫蛊案最终以大批人被杀,以及更多的人被流放而告终,那一段时间中,整座建业城都仿佛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有十几家牵连到这件事中,至少都被夷三族。
其中包括萧氏的宗王以及一些外戚家族,还有一些参与在其中的士族,完全没有任何的手软。
这是洛显之先前所说过的,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这件事的发生让整座建业城都噤若寒蝉,在洛显之执政的这些年中,有的人竟然开始怀念起洛有之来,因为洛显之比洛有之手段更加凌厉。
洛有之虽然性格强硬,手段略显粗糙,但规模一般不大,但洛显之不一样,他的手段有些太过于丝滑,每次都是突然袭击,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制作好了陷阱,而后一网打尽,然后不给人机会,直接全部处理掉。
几乎每一次都牵连极广,这如何能不让人畏惧?
……
洛显之在梁国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取得了太子的示好后,他自忖自己下一朝就算是不如现在,但依旧掌控梁国大政,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给他几十年的时间,那梁国取得天下,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现在的梁国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单纯的南朝了。
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中,有一半都在梁国手中,梁国完全有足够的实力去北伐,现在唯一所欠缺的不过是上好的骑兵而已。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还能活多久,这是洛显之比较担心的,洛氏一直以来的寿命都不算是很长,他的父亲洛有之就去世比较早,往前也不少这个问题。
如果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死去的话,那可用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没有了自己仅仅凭借萧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吗?
自己的儿子还能承担起掌政一国的大任吗?
洛显之不确定毕竟连出两代王佐之才,已经是得天之幸,难道还真的能奢求三代王佐之才吗?
“陛下,现在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离间燕国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离间成功,胜过百万雄兵。”
与其提高自己国家的实力,不如去搞乱其他的国家,这是洛显之所一直奉行的真理。
况且对于洛显之这种人来说,看到燕国那种局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插手一番,将自己的智慧尽情的挥洒呢?
对于一个智者来说,谁没有一言乱国的梦想?
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乏那些仅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达成那些兵锋所达不到的效果和功业。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太子萧统竟然病倒了,在巫蛊案渐渐平息后,他病倒在东宫中,惊动了无数的人,太医所言,他是郁气凝结,换句话说,这是心病,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抑郁症。
堂堂一国太子,而且是比较位置稳固的太子,竟然患上了这种心病,这如何去说理?
一开始萧衍没有当回事,人没有不生病的,他让人送了药过去,但等到十天半个月不见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在医者的观念中,生病是个相当损耗人体元气的事情,如果一个病一直不见好,即便是小病也定然会造成大问题。
洛显之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浑身有些发寒,有些怔愣。
他想起了族中典籍所记载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所讲的道理却让他记忆深刻。
这个世界上,总是在轮回着发生一些事,那些英明神武的君王,人数稀少,还总是天不假年,那些庸碌无能的君王,却总是会活的长长久久,于是这世上常见败,而不见盛。
太子或者皇帝的短命,这其实不是意外,自古以来长寿的皇帝本就很少,魏国那几个皇帝的寿命都很短,任何一场病都可能带走一些生命。
但洛显之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他解决掉巫蛊之事,就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而现在太子却出了这件事,梁国似乎不可避免的要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滑去。
这难道就是神通不敌天数,人算不如天算吗?
洛显之望着那湛蓝的青冥,他不服气,很不服气,他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就算是一个太子没了,他还能再扶持一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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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天的苍莽前,个人的努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洛显之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悍然发动了历时六个月的“巫蛊案”,一粒叫做病痛的微尘落下来,却比泰山还要巍峨,这大概就是历史的遗憾吧。——《通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