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爆发从燕国皇帝的征召令开始!
慕容恪将燕国驻守河东、太原、辽东、草原的步骑几乎都召回蓟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到了城池前,呼啸的骑兵在河北纵横,燕国军队分三路同样进攻,目标直指汉国在河北的唯一重城,邺城。
汉国在河北所有的防御都是依托邺城而进行,攻下邺城,汉国军队的唯一结局就是去黄河中喂鱼,让来年的鱼虾更加肥美。
汉国和魏国不同,魏国的统治基础已经被败坏完,就如同一座沙堆起来的城堡,慕容垂用暴力一推就直接散掉,就算是还有力量,但再也凝聚不起来。
汉国则是一个比较稳固的国家,虽然现在有各种问题,但并不是一推就能倒的,当然,这都是理论情况下。
无能的君王能大大加速一个国家的灭亡,贤能的君王则能够延缓社稷的毁灭,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胜败最终还是要交给运气。
慕容垂一战克关中,和魏国大军在外有很大关系,这都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
燕国对完整的冀州已经垂涎太久,已经等待了太久,燕国虽然一直在这打野战,但攻城战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尤其是对邺城的攻防。
一场战争从一开始,燕国就几乎使出了全力,从辽东调来的披甲人,最精锐的燕国步甲,在数之不尽的攻城器械进攻下,摇摇欲坠。
慕容恪坐镇中军大营,指挥着进攻,他的命令很是简单,“一个月内攻破邺城,如果不能攻破,那就用水淹掉它,我们只能在这里耗费最多三个月的时间!”
慕容恪一开始是希望能够在之后将都城迁徙到晋阳的,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都晋阳有些不符合以后和梁国争锋的局势,反而和关中对上了。
那备选就是邺城,蓟城太偏,不能控扼黄河南北的大片土地,从这个角度来说,慕容恪是不愿意毁掉邺城的,一旦水淹,起码数年之内,邺城都不可能再做都城。
……
燕国的攻势又急又猛,南朝的梁国也大军出击,使汉国腹背受敌,汉国群臣立刻就感觉到了二国的来者不善。
而汉国皇帝,自己阻断了自己的耳目,宦官和后妃等,都顺着他来,不与他讲这些军国之事,直到他不得不上朝的大朝会上。
邺城被燕国精锐大军围困,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正赶往邺城,可能会达到数万大军,邺城正危在旦夕的消息他才知晓。
汉帝难以置信的问道:“朕待在宫中不过半月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英侯洛振业当即站出来指着汉帝喝道:“上古的圣王披肝沥胆的治理天下,尚且担心自己不能让天下的万民安定,至高的素王为了听取贤人的意见,就连饭都来不及吃。
天下的事情难道仅仅是一件吗?
天下的君臣难道都每日无事可做吗?
十几日啊,一日有百事,累计便有千余事,一日有千事,累计便是万余事,这天下之大,又何止一日千事呢?
上古的圣王之所以能够治理天下,就是要主动的倾听四方的声音,以防止偏听偏信,这世上只听闻有奸臣堵塞皇帝的耳目,却未曾听闻过,竟然有皇帝自己堵塞自己的耳目。
何等的可笑啊。
你不思索你的错误,竟然还能在这里问出这番话,对得起宣烈皇帝的创业艰难吗?”
洛振业的声音在大殿中作响,皇帝有些生气又满脸羞愧,洛振业是他的老师,他只能白白挨骂,其余大臣有的同样愤怒,皇帝此事太过于离谱,有的人默不作声,只默默望着这一幕。
皇帝只能无奈的捂着脸说道:“英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现在邺城危在旦夕,梁国又两路兵锋直指我青兖之地,该要如何,诸卿可有什么计策?”
现在还有能什么计策,无非就是抽调援军去支援邺城,再抽调援军去抵御梁国的进攻。
皇帝满心慌张道:“诸卿,燕国和梁国一起来犯,我大汉可能破敌吗?”
谁又能知道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伱,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最后依旧是洛振业出声道:“燕国和梁国联合虽然强大,但他们是进攻一方,我大汉则是防守一方,他们的士卒损失倍于我大汉。
他们是劳师远征,我军则以逸待劳,他们要维持粮道,我军可以就地取食,这都是我军的胜理。
只要我大汉守将都能够坚守住城池,胜利会是我们的。”
洛振业虽然满心都是愤怒,但还是说了一堆废话来安抚皇帝,只要守住城池就能够获得胜利,相当正确的废话,但问题就是守不住。
守不住怎么办?
……
守不住就将失去整个冀州!
燕汉两国在冀州的长期对峙,渐渐地从势均力敌到燕强汉弱,燕国肆意的军事进攻,长期生活在燕国铁骑之下,整整一代人见识了燕国铁骑的战无不胜,这摧毁了冀州人对汉国胜利的信心。
这种信心的崩塌,在平常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在燕国决定对汉国发起全面进攻,而且的确势如破竹的席卷河北时,整个河北的民心一下子全崩了。
反抗是徒劳的,这种想法到处都是,所谓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固然有局限性,但深刻的提出了,人心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性因素。
河北只能用望风披靡来形容,燕国铁骑到达哪里,战线就推到哪里,汉军几乎是溃不成军,这不是一日之功,而是燕国对冀州长年累月的效应所致。
但这幅场景,吓坏了奉高中的汉国权贵,洛振业翻来覆去的看战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更是再次发生了,“为之奈何”的叹息。
就连主持梁国伐汉攻势的萧衍也被慕容恪打仗的速度吓了一跳,按照这种速度,河北很快就会彻底沦落到燕国手中,那个时候的燕国,定然会饮马黄河,再和梁国争夺青州和兖州的土地。
萧衍只能一方面加快进攻的速度,一方面让洛显之派遣更多的军队,以支援两线的进攻。
……
以一国敌两国,尤其是燕国和梁国这样的大国,钱粮和军队以及大将,都不如二国,汉国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汉国军队在河北败退,在黄河边死去,在兖州败退,从荥阳冲出的军队,不再是盟友,而是催命的死神,在淮泗败退,汉国彻底失去了这里。
这一幕颇有些昔日邦周时,诸国合纵连横,任一国再强,面对诸国的联合,都要败下阵来。
汉国依靠着人口还能够死撑,但没有反制的手段,这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甚至如果发生了意外,被人如同魏国灭亡一样,直接斩首奉高,那就直接暴毙了。
事物之间是相互联系的,因果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但军事的成功和失败会反过来影响政治的走向。
如果汉国在和燕梁的战争中取得胜利,那现在奉高就不会陷入这种沉寂的境地,连续的军事失败让奉高中的政局处于失控状态。
现在的汉国已经不是刚刚建立的时候,刘备在的时候,他即便是有失败,但内部依旧能够维持稳定,但现在不一样,出现失败之后,没有人会去担责任,全部都是甩锅,互相的指责,以及暗地里的潮流。
皇帝哀叹着说道:“燕军势大,难以抵挡,现在可谓是我大汉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大汉的命运如此吗?”
洛振业面无表情道:“这世上哪里有命运能够决定一切的事情?
贤明的君主能够抓住那些一闪而逝的机会让陷入灭亡的邦国兴盛,让失去的礼仪制度恢复正常,而昏聩的君主呢?
他不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忽略古代圣王的美德,追求奢靡和华丽的宫殿服饰,不愿意倾听忠臣的劝谏,身边全部都是那些奸邪的小人。
沉迷于美色和肉欲之中,不能谨慎的克制自己,而且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这么做却还想要得到一个兴盛的国家,这是何等的可笑呢?
军队已经废弛了,人心已经溃散了,您不是遭遇了命运的厌弃,而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天降下的灾祸,尚且可以活命,人自己所造出的孽,却是不能弥补的。
臣曾经多次的劝谏陛下,在陛下学习的时候将这些道理说给你,但最后陛下都当作耳旁风,认为这些都是没有用的言语,怀着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得到好的结果呢?
结果等到敌军已经攻破了城池,降服了百姓和军队,兵锋已经指到了脖颈上,死亡就在眼前,社稷就要倾覆,宗庙就要损毁,你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了一丝的悔恨,可笑。”
洛振业在扎心这方面是顶级的,他这些话本该作为谏言去讲给皇帝的,但皇帝不接受他的劝谏,自古以来,先有贤明的君王,才有能劝谏的贤臣。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如果现在已经晚了,那朕就知道投降吧,这么打下去,又是在做什么呢?”
皇帝的言语瞬间吓住了一众大臣,汉国虽然危在旦夕,但还不至于已经彻底回天乏术,这么直接投降,那岂不是为天下笑。
洛振业眼中彻底失望,人在绝境的时候,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通常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就连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一个皇帝,最不能割舍的就应当是他的皇位,任何想要夺取他皇位的人,皇帝都应该有拔刀相向的勇气。
人的能力天生有高有低,但骨子里的这股气不能缺,但现在他听到的是什么?
投降?
话说到这个程度,洛振业已经认为汉国没有任何翻盘的点了。
人生在世上,总是要期待奇迹的。
人只有相信有奇迹才能创造无穷的未来,历史上多少以弱胜强的战役,都是处于劣势的人不放弃,拖到敌人自己出现了问题,才能够成就大业的。
但现在皇帝却放弃的这么干脆。
洛振业愤然道:“皇帝陛下,你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读史书,臣作为你的老师只觉得惭愧,我没能教出一个可以振兴邦国的君王来。
臣今日再最后教你一次,一个君主走到末路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史记上记载着,在邦周灭亡的时候,周天子说过‘宁愿在暴雨高歌中死去,也绝不在沉默中活着’,一个君王,走到末路的时候,就要记住一句话,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如果就这么投降了,你愧对宣烈皇帝,我愧对历代英侯。
我绝不投降。
若是有朝一日九天之上见到宣烈皇帝,你妄为刘氏子孙。
言尽于此。
皇帝想要投降就投降,我今日就会离开奉高到前线去,既然我劝谏不了你,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