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未打旗帜的军队正沿着幽州境内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行军。
行到山坳处,这支军队缓缓停下,然后开始扎营。
一路之上安静至极,士卒们什么都不知道,领军的将军脸上带着凝重,正是麴义。
洛燕从马车上走下来,麴义策马走过来问道:“公子,这越走越偏,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怎么按时到达指定地点?”
行军最忌讳的就是迷失方向,所以要么有向导,要么就按照堪舆图中所记载的道路而行。
那些小道一般是不会使用的,因为行军和独自赶路不一样。
麴义的语气有些焦急,幽静境内可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尤其是在蓟城之北,正是燕山山脉的无数支脉延伸而出所在。
一旦迷路简直不堪设想。
洛燕轻声笑道:“麴将军莫急,路这便来了。”
说罢便在麴义眼前,洛燕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哨子。
那哨子看着很是普通,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青翠树枝将内里抽出来,然后用那树皮钻上了几个孔,所制作而成的哨子一般。
麴义出身凉州最普通的寒门,自然没读过历史,但对洛氏的传说还是知道一点的,当即就有些惊疑。
难道那荒诞不经就像是神话故事一样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只见洛燕将哨子用力一吹,一道响亮至极,甚至在响亮之下带着些许呜咽呜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悠悠扬扬的,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传到了九天之上。
“唳!”
麴义眼睁睁的看见一只身躯庞大的海东青自极远的地方飞来,然后盘旋在他们的上空,似乎是在确认方位,然后猛然间落了下来,掀起了一阵阵的狂风。
那海东青真不愧是辽东神鸟,神俊异常,落在洛燕面前,却极为的乖巧,洛燕朗声笑道向前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海东青发出几道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
等到海东青不再呜咽,洛燕将手中所提的肉喂给这只海东青,神鸟望着洛燕,明明是一只飞禽,但是却能够从眼神中看出它带着不舍的目光。
洛燕摆摆手,笑着说道:“走吧,走吧,下次再相见,下次带着你的孩子来到这里,素王将会给你的家庭祝福,愿你翱翔在天际,永不坠落。”
麴义很少见到洛燕笑的这么灿烂,很少见到他这么真诚的说话,那美好的祝愿,自进入河北以来,还未曾有过。
“唳!”
海东青又尖声呜咽着,然后振翅而起,转眼间就直直的向着九天之上冲去,转瞬间,就化作了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麴义这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道:“公子,伱这是……
难道传说中,洛氏能通鸟语是真的?”
洛燕闻言失笑道:“麴将军你在乱说些什么,人怎么可能通晓鸟语,洛氏不过是有一套理解鸟的方法而已,能够得到一些简单的信息。”
麴义怀疑的问道:“公子你可不要蒙骗义,刚刚明明你在和那只海东青交流。”
洛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麴将军你可真是,就算是我能听懂鸟语,那海东青难道还能听懂人言吗?
好了,不聊此事了。
刚刚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所处的方位,现在只要向前再行军一百里,之后向南折去,我们就能够埋伏在山坳中。
只要挑唆计功成,之后的大战就会选在那里,明日我们就能够到达。”
麴义虽然不再追问,但是心中却不可能放得下,毕竟他眼睁睁的看着洛燕用一支破哨子将那神俊异常的海东青召唤来,然后得到了行军的信息。
现在洛燕告诉他,自己不能和鸟类沟通,这怎么可能让他相信?
麴义感觉自己在河北中,简直纵横无敌,谁也比不上他,甚至就连整个天下被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多。
但是现在袁绍一直让洛燕跟着他,这洛氏公子的确是相当不同,种种手段都匪夷所思。
这些手段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洛氏之外,其他人使不出来。
这使得麴义稍微收起了倨傲之心,毕竟他知道这天下洛氏子并不是只有洛燕一人。
而且洛燕在洛氏子中还属于声名比较低的那种,其他的洛氏子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麴义带着些许的震撼前去率领军队扎营,他是一流的战将,对这方面毫无问题。
洛燕的角色则更像是监军和谋士,但实际上,袁绍给洛燕的权力是很大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拥有这一支军队的最高决策权。
前提是,能够让麴义听他的。
数遍河北,可能达到这一点的,除了袁绍,可能只有洛燕了。
其他的,就连袁绍的儿子们都不行。
麴义可能因为对袁绍的忠诚而忠诚于袁绍的儿子们,但心里不一定会看得上他们。
洛燕感受着风吹过的滋味,他缓缓的呼吸着,里面有河流湿润的味道,还有战争即将再次开始的味道。
冀州和幽州的这一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太久了。
冀州还算是有所余力,但幽州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能和冀州决战,幽州将会不战而亡。
蓟城。
如今的公孙瓒和刘虞二人,对袁绍的态度都是准备拒绝于幽州之外,但办法却截然不同。
公孙瓒和刘虞相隔着营地和城墙用信件互相交流着。
公孙瓒的态度一以贯之,那就是迅速的和袁绍决战,必须将袁绍赶出幽州。
刘虞收到公孙瓒的信件之后,便直接将信件扔在了地上,痛声骂道:“真是个蠢货,打打打,就知道打,如果能打得过,我难道不知道打吗?
他公孙瓒畏袁绍如虎,导致每战皆败。
打不过还要打?
除了自取灭亡,还能有别的结果吗?”
刘虞感觉自己都快要憋屈死了,公孙瓒这个真的蠢得让他着急,典型的色厉内荏。
嘴上一直喊着要打打打,但真的战场上却动不动就怂,稍微有些伤亡就撤军,还不如刘虞麾下的那些军队坚挺,这分明就是对河北军已经心中生出了恐惧才会如此。
但是等到打完之后,他仿佛就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输的,然后又开始叫嚣。
刘虞自忖若是将公孙瓒麾下的军队交给自己,袁绍绝对别想进幽州,除非整个幽州的粮草都耗尽,不得不投降的那一日。
公孙瓒大营中。
面对刘虞的批评,公孙瓒将之视作羞辱,破口大骂道:“这刘虞老匹夫,若不是他克扣我军粮草,导致我军每每乏力,我堂堂幽州铁骑,怎么可能不是冀州那些短腿的对手?
竟然还准备和袁绍和谈,那袁绍就是为了吞并幽州而来,怎么可能和谈的了?”
幽州间的割裂是如此的明显,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知道刘虞和公孙瓒不和,两个人谁也吞并不了谁,想要联合却又不可能真的联合起来。
尤其是面对袁绍军时,二人都担心自己的军队受到损伤太大,这导致在战场上频频被河北军击破。
幽州的力量本就不如冀州,现在还分裂成两个,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显而易见。
刘虞和公孙瓒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却没有办法解决,唯一的手段就是除掉另外一个人。
但那实在是太难了。
一方之主哪里是那么好死的,尤其是公孙瓒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唯一有危险的就是刘虞,毕竟他在城中,很有可能会被刺杀。
袁绍麾下的谋士团所制定的计划就是激化刘虞和公孙瓒之间的矛盾,让二人感受到再不统合起来,幽州的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
“河北军前来叫阵了。”
这条战报同时传进了公孙瓒和刘虞处。
河北军一直以来都是能拖就拖,主打的就是一个用粮草来杀死他们,现在竟然会主动进攻。
刘虞感觉有些奇怪,但这毕竟是机会。
公孙瓒是肯定要出战的,他虽然对公孙瓒很不爽,但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瓒一个人去和袁绍对抗。
公孙瓒麾下的幽州铁骑是幽州最精锐的士卒,若是折损在这里,那幽州是肯定守不住的。
刘虞率领着他的军队,主要以幽州豪强士族为主,公孙瓒麾下则主要以公孙氏这种边郡豪族为主。
二人策马向前,刘虞冷着脸望向公孙瓒,却见到公孙瓒一反常态的对着自己拱拱手道:“伯安公,别来无恙乎?”
刘虞随意的拱拱手,算作回礼,公孙瓒见状闪过一道寒意,然后冷声道:“伯安公,本侯怎么说也是朝廷钦封的邺侯,你这样的态度是否不妥?”
刘虞闻言一指袁绍军朗声道:“在幽州有一句话想必君侯很是清楚,那就是胡人从不相信言语,而是相信刀剑。
既然君侯是朝廷的列侯,现在袁绍大军就在那里,用你手中的刀剑去让袁绍知道,你是大汉的列侯,而不仅仅是在这里夸夸其谈的人。”
公孙瓒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一道朗声大笑,却见到袁绍走到了阵前,对二人大声笑着,“伯安公,之前我所讲过的,直到现在还有效,不知道伯安公意下如何呢?
若是伯安公愿意称帝,安阳侯以及二吕都可以尊称你为皇帝,就像是那徐州刘备一般,伯安公为什么不愿意呢?”
刘虞冷声道:“袁本初,你不用再说了,废立皇帝那是董卓那样的奸臣才会干的事情。
你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奸臣,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至于我自己,我没有承受大汉皇位的命格,便是问一千遍,一万遍,那也不可能。”
袁绍闻言带着略微感慨的叹息道:“真是可惜啊,伯安公,这天下间有那么多的汉室宗亲。
但是又有多少是如同你这样有才能的呢?
为什么你要牢牢地守着刘协那个伪帝呢?
难道你真的认为刘协那个伪帝有资格坐在皇位上?”
烈烈的风吹起了刘虞的衣角,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胡须乱舞,明明是一副滑稽的景象,但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肃穆,却显得格外不同。
“皇帝上坐着谁我不在意,但他必须是刘氏的皇帝,他必须是最无可争议的那一个,那才是大汉。”
刘虞高声的说着,“周武王曾经想要传位给素王,但是素王说,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的执行宗法制度。
自先汉末年以来,到如今后汉百年,正是因为皇帝的传承总是出现意外,才导致皇帝的权威不能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