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倒灌进了刘旦的气管之中。
“嗬嗬。”
刘旦痛苦的呼吸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殿中静悄悄的,只剩下他出气多,进气少的声响,无限的窒息痛苦实在是太过折磨,直到死去。
司马迁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默默记下从进入殿中开始,双方所有的言语,刘旦停止挣扎后,他起身沉默着走到旁边,一探鼻息,一顿,提笔写在草稿上,然后转向靖难诸侯,眼神平静,用颂圣时的咏叹般的语调说道,“上咳血,逝于长乐。”
曰上不曰贼,言逝不言崩。
司马迁望着洛斯,躬身作揖。
洛斯还以躬身,为每一位有风骨的史官而贺。
望着如此轻易死去的天子,靖难诸侯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自觉的伸出双手,翻覆去看,天下风云就在掌中。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起来,现在该做什么?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洛世走到众人之前,望着倒在席上的刘旦尸体,转过身。
靖难诸侯都抬眼望着这位洛氏子,率领西域大军跨越万里,仅仅这份能力,在如今的大汉朝,就是屈指可数的。
洛世的声音并不高,却很是响亮:“恶虎噬人,为虎作伥者难道就没有罪过吗?
君王的罪过不应当怪罪天下人,这是君王的责任,但是殿堂之上的衮衮公卿,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吗?”
仗打完了,屋子不能不清扫,奸邪不能不肃清,要给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个交代,诸侯凛然,点头称是。
……
汉廷百官全部被引在长乐宫下,眼底虽有焦虑之色,面上并不如何显示,甚至不乏有人暗思,关东诸侯虽言称独夫,但难不成还真的敢弑君不成?
大汉稳如泰山,他们这些朝堂公卿虽然置身于刀兵之下,但却并不如何畏惧,因为关东诸侯能起兵,他们同样可以。
况且关东诸侯弑君,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真的能够堵的上吗?
这代表了关中的人心之一。
孟儒虽在关东诸侯之中势大,但在儒家之中可不是最显的一家,从孝文皇帝尊崇儒家开始,最显赫的就是春秋儒,孟儒那套理论不是谁都认同的。
纵然刘旦近年来昏庸至此,甚至学派遭受打击,但是从小学习的学问还是让许多士大夫对刘旦效忠。
独夫!
素王将商纣王称作独夫,将武王伐纣称作诛杀,这算是为周武王的行为定性,但是独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靖难诸侯从长乐宫中走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大汉的一切,然后长安百官便见到军士抬着一具尸体走出,身着冠冕放置在长乐宫台阶之下。
那尸体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股从尾椎骨升起的酸麻电感瞬间冲上了头。
竟然真敢弑君!
宛如雷霆在脑中炸响。
当即便有人昏厥过去,更有儒生上前激愤指着众靖难诸侯斥道:“贼子,贼子,何敢弑杀君父!
宗法何在!礼法何在!
阴阳失序,就在此间!”
四月的长安,寒冬的凛冽似乎还未散去,悠悠照下的阳光不能让众人生出一丝暖意,微微的细风之中,长乐宫下,鸦雀无声,寒意大炽。
儒家的某些人,是真的固执,竟然是春秋经博士。
洛斯走到靖难诸侯之前,大儒眼神一缩,面对洛氏子有些心虚,但回想数十年所学,却依旧抬着头硬硬的挺着腰杆,支撑他的是心中的一股气。
洛氏虽然是素王和洛圣后裔,但先贤是先贤,后裔是后裔,这世上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
洛斯冷冷扫过,然后昂然喝道:“武王伐纣是臣子弑杀君父吗?”
大儒一愣,这个问题几乎没人不知道,在一千年前,素王就明确的回答过,大儒脸色苍白回道:“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
洛斯怒道:“身为博士,素王的教导还能忘记吗?”
大儒气势又一弱,道:“过是过,罪是罪,陛下虽然有过错,但是与商纣王并列在一起,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吕产拔剑上前,喝道:“过错?博士这般说,我倒要问问,尔等可知这天子旦何罪之有?”
天子旦何罪?
你一个靖难诸侯的首领之一问我们天子旦何罪?
你在关东举事的时候,你在骊山盟誓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将天子一条条罪状全部列了出来,现在伱问我们天子何罪?
这难道不是最为滑稽可笑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