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418.水池里的虫子
罗切斯特坐在塞纳河边,两岸的夜景在他眼里毫无美感可言,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不小心掉进阴暗潮湿蓄水池里的虫子。
映出零星灯光的塞纳河像是一汪死水,遮在头顶的星空就是坟墓般寂静的铁质顶盖。一股股从缝隙中吹进来的晚风,把他死死钉在石头长椅上,包裹住他的全身,然后慢慢揉进他的血肉,他的骨髓里。
他明知逃不出去却还要扑棱着肢体,迎接许久之后才会到来的死亡“罗切斯特先生。”
巡警队长巴恩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后把一杯热牛奶递到了他的面前:“吧台被砸得不成样子了,老板没什么能做的,只有这个。六月巴黎的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快喝了吧。”
罗切斯特穿上黑色外套,接过牛奶喝了两口:“谢谢。”
“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啊。”巴恩斯拿下烟斗,吐了两口烟圈后坐在了他身边,“听马森说咖啡馆着火了我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了像之前歌剧院大火那样的大事呢。”
罗切斯特只是看着河对岸,没回话。
“刚才马森找你问过话了,我也了解了大致情况,不过还是有几个小问题要麻烦您。”巴恩斯摘下帽子,理了下有些花白的头发,言归正传,“我们也不用去警局了,直接这里问完话我就会派警用马车把您送回去。”
罗切斯特把杯子放在一边:“问吧。”
巴恩斯翘起腿,又把烟斗叼回嘴里:“听其他人说,刚开始闹事的是几个匈牙利人。正巧,您也是匈牙利人,您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罗切斯特简单回答了一句,见这位巡警队长不太满意,便继续解释道:“我是匈牙利人,但很久没回匈牙利了,以前认识的匈牙利朋友都断了联系。来巴黎之前,我一直住在维也纳,再往前就是那不勒斯和罗马。”
“唔维也纳,有趣。”巴恩斯在小本子上写了一笔,“既然如此,您应该更熟悉奥地利吧,那几个和匈牙利人打架的奥地利人您认识么?”
罗切斯特总觉得对方在针对自己:“我已经和马森副队长说了,我谁都不认识。那些人就是混混,不管是奥地利的还是匈牙利的。那些奥地利人虽然说的是德语,但里面还是混杂了许多捷克当地的粗话,应该是波西米亚人。”
“您真的不认识他们?”
“波西米亚懂么?我是匈牙利贵族,是你们公主的”罗切斯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只能跳开,“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我懂我懂,别激动嘛。”
巴恩斯笑着合上了本子:“我也是例行问话罢了,现在正值世博会,大晚上的咖啡馆差点搞出人命,我总要给上头一个交代。”
“时间不早了,我能走了么?”罗切斯特舔了舔还有些干的嘴唇,把剩下的牛奶喝了个干净,“公主殿下该等得心急了。”
“额,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巴恩斯看着自己的小本子上的人名,竖起右手食指:“店长和服务员都说您是生面孔,是第一次来这家咖啡馆,对么?”
“对。”罗切斯特点点头。
“那今天为什么想到要来这儿呢?这里离主街有点距离,要绕两条小路,路上也没路牌,还挺难找的。”巴恩斯觉得奇怪,“是公主的庄园里没有好喝的咖啡?还是觉得这里的味道与众不同?可您是第一次来啊,又怎么会知道呢?亦或者是”
罗切斯特站起身:“我要走了。”
“我还没问完呢。”
“你说最后一个问题,可你一口气问了整整五个问题!这只是一次因为口角引起的普通斗殴,我只是个旁观者,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切斯特用力扭上外套的扣子,动作幅度特别大:“我必须得回去了,如果还有别的问题可以去玛蒂尔德公主殿下的庄园来找我。对了,记得帮我把杯子还回去,也帮我谢谢店长。”
巴恩斯跟着站起身,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问得太杂了。实在是斗殴和后来的纵火来得太过蹊跷,我需要排除一些别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命令他们打起来的?”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巴恩斯满脸堆笑,把他又拉着坐了回去,“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是最后一个。问完我就让马车把您送回去,相信我!我保证!!!”
表明了自己的不满之后,对方已然退了一步,罗切斯特自然不会再纠缠:“好吧好吧,快问吧。”
“听几位顾客说,您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咖啡馆。”巴恩斯见他现在就要说话,马上摇摇头制止道,“不要急,这只是题干,我还没提问呢,让我把话说完。”
阿耶莎确实是个大问题。
罗切斯特早就想好了如何应付,包括名字、来历、两人的关系、为什么碰见、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准备得足够充分,所以回答起来也没什么思维负担,马上就能说出口。不过现在细想想,还是沉住气慢慢作答比较好:“我不是急,只是我和公主殿下的关系比较特殊,很容易引起误会,然后被人拿住把柄。”
“我懂我懂,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巴恩斯安抚了两句,“我也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不在现场?”
“她是女仆,管家管得紧,必须在9点前回酒店。”罗切斯特索性把枝枝叶叶全切掉,只回答问题本身,省得引火上身,“她全程都在和我聊天,和那帮暴徒没任何关系。”
巴恩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马森副队长当时就在附近巡逻,不到3分钟就赶到了现场。整个咖啡馆里包括店长、服务员在内,一共19人,没人选择离开,就只有她离开了,这很奇怪啊。”
“她只是害怕了。”
罗切斯特觉得好笑:“何况离开就离开了,这难道触犯了法国的法律么?如果觉得不妥,或者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去克拉里奇酒店找她。”
“原来你知道她住哪儿啊。”巴恩斯恍然大悟,“知道在几楼吗?”
“三楼。”罗切斯特补充道,“她是莫拉索将军的女仆。”
“原来如此。”巴恩斯将信息全部记录了下来,“罗切斯特先生,占用了您不少时间,实在不好意思。问话结束了,马车就在咖啡馆边上,我已经关照过手下了,他会把您送回去的。”
罗切斯特起身,戴上帽子后就往咖啡馆走去。
这件事儿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莫名其妙出现的斗殴让人很不舒服,也让他在这儿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一切都过去了,至少没人知道他和阿耶莎的真正关系。
就在他还在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找借口应付玛蒂尔德的时候,巴恩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哦对了,那位和您在一起的女仆是哪里人?”
“你又出尔反尔了,说好只问最后一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