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站在手术台边的瓦特曼,占着vip位置的他最不希望破坏规矩:“谁允许你们乱动的?”
“院长,我们离太远了看不清”
“价钱就决定了座位,伱们这么乱来,那以后剧场统一票价得了。”
坐在一旁刚消化完海绵体自主神经功能的马西莫夫也跟着帮腔:“是啊,也得亏是市立总医院的手术剧场。换成以前的维恩河畔剧院,不守规矩就别想看手术了。”
听了这番话,众人不敢言语,不管是职位和身份,他们都没有违抗的资本,最后也只能嘴里念叨两句重回自己原来的位子。
“不是我不让你们上前,毕竟这里不是外科学院的剧场,我说了不算。”
瓦特曼站在卡维身后,仔细看着他的操作,刚准备阴阳怪气一把,就看到卡维回头看向他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外科学院的手术区域足够大,更适合大家靠近学习。这里的话,还是算了吧,保持距离也是对切口的一种保护。”
“院长说得没错,手术区域的人数不宜过多。”
卡维接过镊子,让护士帮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去外科学院做示范的。”
其实对其他人而言,从普通的组织气管切除过渡到对神经血管的精细解剖,跨度实在大了些。想要靠观摩一场手术就学会显然不够,也不现实。
更重要的还是反复的解剖练习。
“在分离精nang时,需要游离好输精管1。”
卡维用组织钳轻轻挑起刚分出的左侧输精管:“钳夹后切断,然后沿着远端向精nang方向继续分离,直到前列腺精nang筋膜,也就是denonvilliers筋膜。”2
瓦特曼眯眼看着那层致密的纤维平滑肌组织,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名字好熟啊。”
“查尔斯-皮耶尔·迪农维立叶。”莫西埃肯定要比这些奥地利医生更了解这个名词,“这是他在1837年发现的,是腹膜与会yin体之间的筋膜组织,两边就是神经血管束。”3
“莫西埃老师说得没错。”卡维说道,“这层结构将直肠与前列腺分开,也覆盖着精nang和神经血管束的后表面,在这台手术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后方筋膜已经分离得差不多了,现在两侧进一步分离,膀胱也渐渐变得松动起来。
“我们尽量保护神经血管束,但神经是肉眼看不到的,我只能通过伴行的血管来做区分。4”卡维轻轻分开一旁的提肛肌和筋膜,显露出了几根微小动脉,“分离到这种程度后就能看到血管,尽量避开它们。”
“位置就在筋膜外侧方吧?”
“对。”卡维慢慢做好分离工作,继续说道,“不过神经血管束很分散,唯一能起到标志功能的大概就是精nang了,见到它就该小心应对接下去的解剖分离。”
手术在分离膀胱和前列腺上就花费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看似有神经血管束阻碍了操作,但其实接下去遇到的麻烦只会更多。
“我们向前牵拉膀胱,暴露出后方的精nang三角,在前列腺基底部提起迪氏筋膜,然后给我剪刀我们小心切开”
卡维给筋膜开了个小口子,然后用手指进行钝性分离,需要彻底分开前列腺和直肠,直到前列腺尖部为止。5
也许是长期慢性的炎症反应,或者原本黏连就严重,分离并不乐观。这也是分离前列腺和直肠时经常会遇见的情况,卡维在尸体上也遇到过几次。
“下方的黏连有点多。”卡维用手指捣鼓了几下,又退了出来,“我们还是从前列腺侧韧带入手,去掉两侧的血管蒂,然后再慢慢向中间靠拢”
比起卡维展示过的其他腹腔手术,这台膀胱癌根治术的复杂程度超过了许多医生的想象。
虽然很多医生知道那些解剖结构的位置关系,但活人手术和尸体解剖完全不同,盆腔内乱七八糟的筋膜、血管、神经、韧带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那里,让人看着无从下手。
就算是有着极强盆底手术功底的卡维,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小失误。
从手术开场至今,小血管破裂就成了家常便饭。
这里没有动辄数百上千毫升的失血,每次血管破裂都显得很轻微,也能得到达米尔冈和赫曼第一时间的止血。出血量看似不多,但很频繁,而且因为靠近血管神经束,缝扎很容易影响周围结构,往往只能靠压迫来止血。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工作,从手术开始至今已经重复了十几次,并且还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继续下去。它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台上四人紧绷的神经,一旦出现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无法预估的结果。
手术剧场里气氛凝重,剧场外也不太平。
卡维推迟手术时间所带来的影响远比他本人想象得大,不仅爱德华被框在了维也纳,就连弗朗茨和布莱希特一起谋划的秘密协商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协商停战的会议不可能由小喽啰来处理,任何大人物离开维也纳都有可能让爱德华起疑。
即使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他们也不愿意冒险,就一直压着那条消息,秘而不宣。
“爱德华先生,你怎么又来了”弗朗茨看着他心烦,“你这天天往霍夫堡皇宫跑也太奇怪了。”
“我心里着急啊。”爱德华心里一堆心事,不管是普奥前线还是维也纳的这台手术,都在折磨着他,“我昨晚上刚接到线报,似乎前线已经平静好些天了。”
弗朗茨看着手里的文件,笑着说道:“是啊,普鲁士的攻击暂缓,我们也能喘口气了。”
爱德华紧皱着眉头,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事儿瞒着自己:“普鲁士军队在九月底的攻击非常迅猛,势如破竹,可现在攻击忽然停止,会不会有别的企图?”
“别的企图?”弗朗茨合上文件,问道,“爱德华先生有何高见?”
爱德华哪儿有什么高见,有的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罢了:“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弗朗茨哈哈一笑又打开了另一份文件:“他们只是攻击受阻而已,可能是想调整一下战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埃德姆先生的手术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你们的巴黎之行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等了整整一周”爱德华叹了口气,“都已经备妥了,就等手术成功,我和卡维先生就会立刻启程去巴黎。”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弗朗茨显得非常淡定,远没有之前对手术成败的紧张感,“我在这儿提前祝您和卡维医生旅途愉快哦,对了,也祝埃德姆先生的手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