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问道:“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马拉茨基?”
“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明天上午就能到。”赫曼说道,“接下去是一段长达2天3夜的马车之旅,如果马匹没问题的话,9月3日的早晨就能到前线要塞。”
“到那时,波西米亚前线应该已经开打了吧。”
“emmm不好说。”赫曼也是第一次参军,对他来说这就是一次历练,一次赚取军功的机会,“卡维医生不会是您放心吧,护卫队都是莫拉索伯爵精挑细选的,完全可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卡维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身体,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就看澹了这些东西。其实严格意义来讲,这也算不得担心,更偏向于精神亢奋的状态。
如果硬要从他的记忆里找寻类似的感受,应该和几十年前第一次跟随自己的老师进手术室差不多。
他用力捏住了手里的餐刀,轻轻划开剩下的小半块牛排,用叉子把肉送进了嘴里:“我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你们的状态。到时候遇到的伤兵都是紧急情况,我不会给你们反应时间。如果速度跟不上我就会换人,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这件事儿卡维在之前的培训中就提过。
外伤处理团队包括12位外科医生、8位外科助手和3位护士,被分成四个小队,日夜坚守他们所在的外伤处理院。
卡维所在的核心队伍四个人就是当初做费尔南腹腔手术的配置,一助赫曼、二助达米尔冈、三助贝格特、麻醉师阿莫尔,其中贝格特和阿莫尔就是助手。
虽说以贝格特的工作履历,成为随军医生根本不成问题,但在这里他还没有拿手术刀的资格。
四个小队有一条简单的竞争机制,每个人都能参与轮换。只要犯了明显的错误,级别就会往下掉一级,主刀变一助,一助变二助,以此类推。
这其中也包括卡维自己。
“我可是跃跃欲试”
赫曼看着卡维那张年轻稚嫩的脸,难得拾起了自信。但与生俱来的性格让他很快又泄了气,整个心路历程的起伏速度比过山车还快:“我知道没可能替代你,只是想去其他组当主刀而已如果可以的话。”
“没关系,到时候每天都有总结会,我会做微调的。”卡维又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台奥尔吉腹腔手术的草图,“之前切除肝脏的手术流程我还没说全,现在正好和你交待清楚。”
“好好!”
赫曼将最后一点食物全塞进嘴里,把盘子推到一旁,仔细看了起来:“我比较迷茫的还是脾脏破裂时的处理方式,什么时候该缝合,什么时候该切掉?”
“这一点的话,你得看脾脏的包膜是否完整”
火车正载着卡维向北方要塞移动,而在要塞内,早已有大批部队集结到位。
布来希特大公的指挥远比路德维希来得先进,也更富进攻性。昨晚刚接到电报,明确了普鲁士已经宣战之后,他就下令部队向北移动,准备第一时间拿下北方重镇,西里西亚的首府布雷斯劳。(今波兰弗雷茨瓦夫
和驻守在战略后方医院的主任级医生不同,没有太多经验和身份地位的年轻医生必须跟随军队一起行动。安逸的城市生活让他们难以适应野外,而对于战争的恐惧,也在毫无意识下慢慢改变着他们对帝国效忠的决心。
第三军克拉沃夫步兵营里,就有一位典型的年轻军医。
他来自格拉茨,格拉茨医学院毕业,参加临床工作刚两年。能主刀的手术只限于一般的表皮肿瘤切除,难得能碰截肢,但成功率并不算高。
三个月前,他所在的格拉茨的医院接到了通知:所有医生都有义务报名成为预备军医。
在全民总动员的情况下,这条简短而内容极富迷惑性的通知让年轻医生胸腔中那颗躁动的“赤诚之心”燃烧了起来。他觉得参军是每个医生应尽的义务,所以马上去格拉茨募兵处报了名,并且第二天就上了去往维也纳的火车。
但和他一样一头扎进军队的年轻人非常少,在军医处报道时,周围稀稀拉拉坐了没几个人,也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兵。有些甚至已经超过了5岁,不仅有慢性咳嗽,还有神经痛和肠炎。
而他们的行医经历也只是在当兵时担任过医院助手,或者只是帮忙上手术台拉个钩子。
一旦离开了军队这样的特殊环境,以他们的学历和医学知识根本不足以成为医生。可当战争又悄悄来临的时候,他们又成了军医队伍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至于别的,谁又管得了呢。
就这样,在彷徨和失望中,年轻军医于八月份结束了简单的军医培训后。
他获得了少尉军衔,以“随军医生”的身份编入了第三军的一支步兵营中,在几天前随大部队来到了奥尔米茨要塞,直接进入了要塞陆军总医院工作。
可惜,安稳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今天拂晓时分,他所在的第三军就接到了统帅命令,立刻启程向北方移动,他作为步兵营的随队军医自然不能例外。
“利托克瓦医生!”
“我在!”
年轻军医正骑在自己的军马上,这是少尉军衔所带来的唯一好处。此外,作为军医,他还需要牵着一头载有必要医疗用品的骡子。2
少校克拉沃夫亲自减慢了自己军马的速度,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按照指挥官的命令,我的部队需要快速向前穿插,帮助工兵部队在前方建立据点,请加快你的速度!”
“是!”
克拉沃夫看他一脸秀气,心里直摇头:“前方或许会有战斗,请务必小心。”
“是!”
只是话音刚落,两人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澹澹的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