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宫产的农妇在这一年中的饮食结构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而且家人也一直同住,吃的都是相同的东西。唯一和家人不同的就是接受了格雷兹医院的草药治疗,之后便是怀孕+剖宫产。
贝西姆和奥尔吉给予的病史中并没有提及农妇的具体症状,但草药的“疗效”却是客观存在的。
卡维上午刚去见过病人,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之前症状几乎全部消失。这倒是能用脱离草药毒源来解释,可切口没有感染就太离谱了。之前也有想过是手术中的某个操作解决了感染,可卡维一直都不太敢相信。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手术步骤:染色。
卡维手里做着病理切片,脑子里想着整个手术过程。
整个手术分成上下两个部分。
上半部分是剖宫产,从手术切口入路、孩子娩出到止血操作,都和卡维要求的一模一样。用的液体是生理盐水,用的抗凝剂是卡维药厂买的,用的催产素也是卡维药厂买的。
下半部分则是子宫切除,手术主刀是卡维,所用器械除了一根铜管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唯一能算得上变数的就只有染色。
说到染色剂,其实还得从一个月前奥尔吉重伤那件事说起。
当时奥尔吉违反了医患隐私保密原则,引来杀身之祸,而事件中女方的父亲开的就是一家染料厂。从那位失恋男的反应就能看出,这家染料厂规模不小,这瓶蓝色染料就是出自厂里一位年轻人之手。
就卡维所知,临床上能缓解中毒症状的蓝色染料就两种。
一种是普鲁士蓝,治疗的是重金属铊中毒。
卡维已经在大学课本上学过了19世纪化学,知道至今还没有发现铊的存在。没有发现就没有工业应用,那草药出现重金属中毒的几率就非常低了。而且农妇的症状也和铊中毒有些区别,少了肢体麻木等神经症状。
另一种就是亚甲基蓝,治疗的是亚硝酸盐中毒。
亚硝酸盐倒是很常见,一般是绿色植物腐败后产生的,出现在草药里也正常。而对于亚甲基蓝能否用于抗菌感染的治疗,卡维倒是没什么印象。
因为在他工作的年代早就有了各类抗生素,也没多少医生会去学这些抗生素都是怎么发明的。
卡维也是实用主义,对历史不感兴趣,唯一接触过的抗生素历史也就是二战时期的青霉素。但就算接触过也是看两眼介绍的程度,只知道发明者叫弗来明,剩下的日期和经过全都不知道。
现在既然出现了可能抑制感染现象的化合物,那就要抓住机会,做足实验去验证。
“不愧是市立总医院的手术室,竟然藏了一整套标本制作材料。”
科赫对病理和标本制作非常熟悉,早已从橱柜里取出了固定液、载玻片、染料、石蜡、蜡模、酒精灯和显微镜,就等卡维将切下的gao丸组织交给他做固定染色包埋和切片:“卡维医生?卡维医生,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标本的事情。”
现在毕竟在手术,卡维将染料的事暂时放在一边,翻出之前准备好的费尔南病历本,对这颗gao丸做了简单的描述1。
然后把刚切下的几份标本材料交到了科赫的手里:“这块是gao丸本身的组织——标本1,接下去是肿物组织——标本2,然后是两处交接位置的切片——标本3。”
“竟然还有标本描述和编号”科赫很激动,“我看过不少手术,从没见过像卡维医生对待标本这般细致的。”
“病理标本会做吧?”
“会,我当初在实验室选用威士忌做固定液,色泽有些古怪,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科赫看着手边一瓶标着[酒精]字样的透明液体,“有了更高浓度的消毒酒精,看上去要比琥珀色的酒更靠谱。”
“不只是颜色,这瓶酒精的乙醇浓度更高,固定效果更好。”
科赫点点头,把这些学到的东西记在了心里,忙不迭又问道:“那这瓶是什么东西?”
卡维看着另一瓶标着[二甲苯]的溶液,说道:“这是我同样在染料厂发现的镜检用透明剂,能将石蜡快速带入组织细胞内。你先用酒精固定两分钟,水洗,染色,水洗后再用二甲苯,最后用石蜡模具做包埋”2
病理学从上世纪发展到如今的水平,已经渐渐展露出临床诊断的端倪,越来越多的外科医生开始借助病理检查结果来判断疾病的类型。
尤其是在遇到肿瘤时,肿瘤组织和细胞的特殊变异结构能让人轻易做出结论。
当然受限于病理标本的制作水准,想要看清标本中的细胞也需要凭运气。切割平面不够整齐、组织切片不够薄、染色不充分、染色过重、脱水不够、固定失败等等都能影响标本在显微镜下的成像。
瓦特曼有些惊讶:“这东西能快速将石蜡带入?”3
“对。”
包括马西莫夫在内的另外三位外科主任级医师也很惊讶:“还有这种好东西???”
外科高等病理学的掌握有相当的难度,普通医生只知道要做病理切片检查。制作流程往往就是切下一小块组织,然后尽量切薄,具体能观察到什么,就看刀功。
然而人手肯定是有极限的,人体组织很软。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切成一张薄片还得保持细胞间的排列结构,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才有了石蜡包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