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霞光万道,驱除了迷雾,清冷爽快,也让整个皇宫,沐浴在一片温暖当中。
坤宁殿,凉亭下,晨光中的,杨桂枝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诗书,不时发出冷笑声。
“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妄言朝政,非议大臣,这些个蠢货!”
诗书的封面上,《江湖诗集》四个字赫然在目。
杨桂枝坐在椅子上,膝盖上盖着厚毯。而在她坐的椅子旁边,亦然是三孔的蜂窝煤炉,上面的陶壶悠悠冒着热气。
“长安城中多热官,朱门日高未启关。
重重帏箔施屏山,中酒不知屏外寒。这是影射我坤宁宫吗?一群不知死活的酸儒!”
杨桂枝边看边摇头怒斥,很是为诗词中的冷嘲热讽气恼。
一旁的侍女翠珠惴惴不安。皇后的脾气,最近似乎有点大,喜怒无常。
太子赵竑,挺好的一个人,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就是看不上?
“姑姑,你在看什么,是刘克庄和曾极的《江湖诗集》吗?”
杨意满脸倦容出来,一身淡绿色棉袍,较好的身材掩饰不住,青春洋溢。
她在杨桂枝对面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椅背上。
“你就不能少饮点酒?这样像什么样子?”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杨桂枝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姑姑,这是赵竑造出来的炉子,你也不是用来饮茶。茶和酒,有什么区别吗?”
翠竹倒上热茶,杨意悠然喝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杨桂枝手中的书籍,微微一笑。
“姑姑,原来你也是《江湖诗集》的信徒呀。你觉得,他们的诗词和赵竑相比,孰优孰劣啊?”
她和陈起刘克庄等人关系不错,江湖诗集刊印出书,她也去捧场。没有想到,她的姑姑也喜欢这本诗集。
“信徒?孰优孰劣?都是一些狂吠之犬!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几天?”
杨桂枝一声冷笑,拿着书继续翻看。
“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意的眉头,轻轻地一皱。
赵竑得罪了姑姑,那是因为二人之间有过节。人家江湖诗派的这些诗人,慷慨豪迈,又怎么得罪姑姑了?
“这些蠢货,自以为是,说什么“秋雨梧桐皇子宅,春风杨柳相公桥,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公然中伤朝廷重臣,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杨桂枝冷笑着说道,眼神里的轻蔑和憎恶藏也藏不住。
“别人是忧国忧民,针砭时弊,仗义执言,怎么让你说成了这样?”
杨意听得真切,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仗义执言?好好好,就等着见分晓吧!”
杨桂枝不满地看了一眼侄女,目光又放在了手中的书上。
杨意看杨桂枝看的仔细,指了指书籍。
“姑姑,扉页赵竑的那首诗你看了没有,可为提纲挈领,画龙点睛的佳作!”
杨意忍不住,提醒起了杨桂枝。
一提到赵竑,杨桂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翻到扉页,眼神轻蔑。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赵竑想要领百年风骚,口气实在是太大了些!李太白为谪仙下凡,杜子美写尽盛唐兴衰。他赵竑何德何能,敢瞧不起先人?井底之蛙,无德无能,不自量力!”
杨意本来又要反驳,但一大清早的,她不想再让姑姑的脸上难看,于是转换了话题。
“姑姑,太子他们,早上来过了吗?”
赵竑住进了皇宫,每天都来问安视膳,几个月下来,姑姑应该对赵竑改变看法了吧。
“天一亮就来了,你还在呼呼大睡。赵竑心狠手辣,心机太重,城府太深,连金国人的诡计都能被他逃脱。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了。”
杨桂枝恨恨说来,一字一句,意义不由得惊呆。
金国都城开封城都亭驿失火,赵竑逃过一劫,这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看来,姑姑对赵竑的看法从未改变,现在还有了忌惮。
“姑姑,赵竑从金国逃回,那是好事。你觉得他诡计多端,那是你对他的成见太深。我倒觉得,他是个君子,快意恩仇,表里如一。”
看到杨桂枝的眼睛又瞪了起来,杨意赶紧避开了赵竑。
“姑姑,即便刘克庄曾极他们诗词写的不好,你也不能叫他们蠢货。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人都不错,并没有什么恶行!”
“自己找死,难道不是蠢货吗?”
杨桂枝书往桌上一扔,鼻子里冷哼一声。
“你也不想想,这些诗词要是让史弥远他们看到,仅仅一个“中伤大臣、居心叵测”,就能让刘克庄曾极们万劫不复。命都要玩没了,他们不是蠢货,谁是蠢货?”
“那可怎么办?”
杨意吓的一阵激灵,脸都变的煞白。
她在外面瞎混,和刘克庄等人的关系不错。没有想到,只是出个诗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下一刻,她看向杨桂枝,脸上又堆满笑容。
“姑姑,还劳烦你这个六宫之主出马,救救刘克庄和曾极他们。”
只要姑姑一句话,想来史弥远也要给三分面子。
“想都别想!”
杨桂枝毫不客气,拒绝了自己的侄女。
“在这后宫之中,我还说话管用。出了宫,屁用不顶!再说了,官家这两天身子越来越弱,谁知道还能撑几天。我已经焦头烂额了!”
杨桂枝斩钉截铁,杨意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
“这……么说,刘克庄他……们,是没有救了?”
“你不是他们的好友吗?赶紧去找他们,让他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千万不要回来!不过我看这出书的日子,他们恐怕已经被官府盯上了。一群无事生非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