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君王不能乾坤独断,算什么君王!
真德秀讲完课,心事重重离去,赵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宋之士大夫,血气严重不足。三国时董卓跋扈,犹有大臣前仆后继,包括曹孟德等,不断持刃刺杀。
反观现在,满朝士大夫,无一猛士敢刺杀权相史弥远,血气荡然无存,这便是明证。
而宋之君王,生于高墙之内,长于妇人之手,自幼习的是道德文章、琴棋书画,一个个都是满腹诗书的文艺青年,同样是血气全无,为和士大夫争权,满心私念,鼠目寸光。
再看看北部的蒙古大军,没有后宫大臣专权,士卒自小就是马背上的战士,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厮杀汉,上下一心,岂能不战无不胜?
我的大宋,积弊重重,着实让人担忧。
“殿下,睦亲坊陈氏书铺的掌柜陈起,送了书铺刚出的唐诗选本过来,请你过目。”
东宫新来的小宦官上来,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诗集。
赵竑接过诗集,原来是一本十二页的《唐女郎鱼玄机诗集》。
鱼玄机是晚唐女诗人,初为官员李亿妾,李妻不能容,在长安咸宜观出家为女道士。与文学家温庭筠为忘年交,唱和甚多。后因打死婢女绿翘被处死。
鱼玄机有才思,尤工诗。与李冶、薛涛、刘采春并称唐代四大女诗人,在宋朝也是风靡一时。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这位女诗人的才华,毋庸置疑。
而这本《诗集》的印刷,也是品质优良,可为佳本。
赵竑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风也静了下来,鸟儿又在枝头叽叽喳喳。
“殿下,这本《鱼玄机诗集》,比你的诗集差多了!你的那些诗词,每一篇都是流芳千古的佳作。奴才就有一本,日日都读,许多都是耳熟能详。”
看到赵竑逐页品读,小宦官恭维起赵竑来。
“是吗?那你背一篇我听听!”
赵竑哈哈大笑,点点头说道。
也不知道,后世那些作者们作词赋诗时,会不会骂自己的构思被人剽窃。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小宦官倒不含糊,张口就是《天净沙秋思》,一字不差,感情饱满,很有些演讲的天赋。
“好好好!”
赵竑点点头,亲切地问道。
“你是官家派来的,叫什么名字?”
这小宦官眉清目秀,看着机灵,莫名地让人有些好感。
“殿下,奴婢董宋臣,今年十七岁,家中父母兄弟还有五人,奴婢是长子,三年前入宫。”
小宦官低头哈腰,恭顺异常。
赵竑点了点头。印象中,南宋后期宋理宗赵昀的近侍就叫董宋臣,善于逢迎,很得宋理宗的欢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此人。
宋臣,这名字就足够取巧。
“董宋臣,好好做事,孤不会亏待你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坏人好人,还不是时势造就。
“殿下,李公公让我告诉你,官家最近经常吞食仙丹,身子骨越来越差,谁也劝不了。太医说,官家恐怕坚持不了一两个月了。”
董宋臣小声说道,还不忘打量周围。
赵竑点点头,心头也是无奈。
自他成为太子以来,每日里鸡鸣而起,视膳问安。赵扩的健康,果然是越来越差了。
各种有毒金属组成,这那是仙丹,简直是毒药。
赵竑正在沉吟,董宋臣开口说道。
“陈掌柜说了,《江湖诗集》就要刊印,让殿下有空过去坐坐。”
江湖诗集?
赵竑点点头,心里也起了兴趣。
刘克庄、戴复古、曾极这些人,他还真想过去和这些人聊聊,忘记自身的烦恼。
“皇孙怎么样?”
“殿下,皇孙已经睡了。”
赵竑点点头,尬笑了起来。
皇孙赵铨,这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任的,自己只是个头顶一片绿的“继父”。
“殿下,皇孙长的清秀,很是像殿下。有李侍卫他们,皇孙不会有问题!”
董宋臣继续说道。
赵竑讪笑一声。自己的儿子要是不像自己,那头上的一片绿油油,岂不是被人看出来?
进了宫,周平就不容易进来了。不过他在外面,游刃有余,更能发挥作用。
“殿下要谨慎,殿下如今已是太子,一步之遥,谨防有人加害皇孙,对太子不利。”
董宋臣察言观色,低声细语。
“董宋臣,你很聪明,以后要多留意宫里的动静。”
赵竑点了点头,赞赏地看向了董宋臣。
看来,自己的处境仍然堪忧,连这个小宦官都是明明白白。
现在太子宫中的侍卫,除了他原来当济国公时的旧人,还有一些周府的家丁作为下人加了进来,都是周平精挑细选,算起来共有2多人。
人数多了,太子东宫的护卫加强不少,他心里也是放心。
但即便是这样,侍卫增多,贵为太子,他反而危机感更强,紧迫性日益增加。
目光扫向诗集,赵竑拿了起来,他看向窗外,雨已经停掉,太阳反而爬了出来。
“董宋臣,你和李唐他们好好看守太子宫。我有事出去一趟!”
“父皇”病重,史弥远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另立赵贵诚?杨桂枝会不会和史弥远里应外合废黜自己?
赵竑心头的压力,无形中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