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的怒吼声,茶盏摔碎的声音,大嫂的讥讽声接连传来,被徐良逐渐抛在了脑后。
徐良出了大门,门外一侧,刘寡妇和小女儿冻的脸上通红,正在等候。
“官人,怎么样?”
屋里的争吵声,她大概听的明白。
不用问她也猜得到,徐家人是不肯接受她们母女了。
“意料之中,不足为奇。”
徐良看了看昏暗的门檐下毫无生气的旧灯笼,“徐府”的牌匾上方,蜘蛛网许多。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徐府早已衰落,今非昔比了。
徐良的落寞看在眼里,刘寡妇苦声一句。
“官人,都是我连累了你。要是你能回徐家,你休了我吧。”
“胡说什么?你我已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徐良又岂是喜新厌旧之人?”
徐良眉毛一扬,断然驳斥了刘寡妇的提议。
“可是我那地方狭窄,去了怕委屈你。”
“又不是没住过!走吧,现在只有到你那里暂住呢!”
徐良抱起幼小的女儿,迈步向前。
“都是夫妻了,只要你不嫌弃。”
只要这个男人不嫌弃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刘寡妇放心下来,紧紧跟上。
从今以后,她就是徐刘氏了。
二人出了街角,没走几步,迎面田义挑着担子而来,几人碰面,田义不由得一愣。
“阿良,你们这是……”
看这架势,除夕夜被赶出家门,似乎情形不妙。
“田义,走吧,去延定坊!”
徐良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担子。
每年过年,田义都会送一筐肉食,今年也不例外。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田义摇摇头,和徐良夫妇一起,向北而去。
到了延定坊,徐良和刘寡妇的女儿在外玩耍,徐良整理了一会住处,进了热气腾腾的厨房。
刘寡妇,现在的徐刘氏一边费力地翻搅着锅里的炖肉,不时擦汗。
“官人,你出去,这里我能应付!”
看到丈夫进来,徐刘氏赶紧把丈夫向外推去。
“娘子,还是我来吧。你有了身子,小心点!”
徐良夺过徐刘氏手里的锅铲,笨拙地在锅里搅动。
“官人,让你娶我,难为你了!”
徐刘氏无奈,坐下来生火,幽幽说道。
家道中落,从锦衣玉食到粗茶淡饭,丈夫心理上的打击可见一斑。
“难为什么?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给不了你什么。没本事挣钱,做事没有耐性,相貌平平,无权无势,一无所成。是我有愧于你。”
徐良的声音里,似乎很有些感触。
“官人,别灰心。凭你一身的本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刘氏温声劝慰着徐良。
“无权无势,家徒四壁,那有那么容易?”
徐良苦笑一声,继续翻搅肉骨。
年少轻狂,游历四方,不事经济,自以为满腹才华,却屡试不第,让父亲和家人,都对自己牢骚满腹。
外面院子里传来欢笑声和鞭炮声,看来田义陪着女儿颖儿玩耍,不亦乐乎。
“要不是田义送来的肉菜,这个除夕都不知怎么过?你这个兄弟,真是不错。”
徐刘氏的俊脸被灶火映的通红,她忽然问道:
“官人,临安府的相公,怎么会又查起咱们的案子?”
牢里待了两个月,忽然又重新审案,只要他二人答应成亲,就立即放人。要不是有人施压或过问,临安府怎么会重新查察此案?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赵竑,临安府的府尹才会亲自过问。”
只有回忆起了往事,徐良才会笑的开心。
“官人,你说的是皇子赵竑,你的那位少年好友?”
徐刘氏诧异地问了起来。
徐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尽管田义遮遮掩掩,不说实话,但除了赵竑,没有人会为他徐良出头,也没有人有那个能量。
“官家,既然皇子救了你,你怎么不去谢谢人家?再说了,你们还不是结义兄弟吗?”
徐刘氏笑着问道,脸上都是期盼。
结义兄弟,少年时的率性而为,又岂能当真?
“赵竑帮咱们出狱,也许是看在田义的面上,也许是顾及过去的情分。他三年没跟我亲近,现在变化很大,他猛然来这么一出,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应付。”
想起了旧友,徐良感慨万千。
人一生中的朋友大多在少年时,那里有他们共同的青春和回忆,千金难买。
“官人,依我看,是他懂你,顾及你的面子。你现在落魄,他不想你难堪。你也不想想,他能去看田义一个杀猪汉,难道就不能来看你?他心里有你这个兄弟!”
徐刘氏的话,让徐良心头一热,眼眶一热。
妻子的分析,正中他的下怀。
看来,赵竑还是很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得找个时间,和赵竑好好坐一下。
徐良正在沉思,屋外田义的惊喜声传来。
“阿良,快出来,你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