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恭愣住了。
虽然东南新军确实更加精锐,对军官考核培养可以说是相当严苛了,但其实这一次的徐州会战中,第五旅从五千人扩编一万人,只用几个月的时间。
那些新兵很快就适应了战场,扩军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说东南还有战略优势,所以不进行大规模扩军,那么明廷已经是劣势了,但新军也只维持了三镇。
野心勃勃的李成梁至今也不过是增加了几千新兵。
高务观说道:“还是钱和后勤。”
“一把火枪送到士兵手里,还需要供应铅丸和弹药,还要维护枪管的枪油,这些都需要送到前线每一个士兵的手里。”
“而一门火炮的维护费用就更高了。”
“我们东南最轻的一门火炮,都需要两匹马才能拉得动,而在急行军的时候更是需要四匹马。”
“十二磅这样的火炮,则需要八匹马才可以在野外行动。”
“这还仅仅是火炮,炮弹和火药还需要额外的运输,每一匹马也需要相应的草料。”
“在我们东南,一支只有二十门炮的炮兵营,需要配备近百匹马,还需要专门照顾马的马夫。”
“而明廷的火炮更沉重,需要的战马比我们还多。”
李言恭做过广西新军的后勤参谋,他当然知道高务观说的还是北方平原作战的情况,如果在广西这种地形复杂,道路条件更差的地方作战,需要的后勤数量还要翻倍。
李言恭这么一算,更是骇然,东南维持现在规模的军队,也已经烧了这么多钱了。
这也是东南和明廷,都默契的没有疯狂扩军的原因。
实在是养不起啊。
高务观说道:
“所以我说,战争已经到了非常乏味的时代。”
“一名杰出的将领,或者能够扭转一场战斗,又或者赢下某一次的战役,但是无法决定战争的最终走势。”
“决定一场战争输赢的,是谁能够将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到士兵手上,是谁能够在全面战争中财政不会崩溃,是谁能够挤出更多的物资来投入到战争中。”
“古典主义时代那种,一场激动人心的战役决定整场战争走向,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战争会越来越少了。”
作为将门子弟,李言恭沉默了,
高务观的说法,战场不再是代表荣誉的赛场,反而变成了比拼财力的竞卖场。
士兵的荣誉和挣扎,都只是报表上的一串数字。
这样的战争确实如同高务观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堕落又乏味的时代。
甚至日后评价一名将领的标准也会发生变化。
一个总能带来胜利,却消耗巨大的将领会将国家带向毁灭。
那种能够精细计算得失,在战争中保存实力的将领,则会更受到上层的青睐。
徐州会战也说明了这一点,这一次的战役没有华丽的骑兵对冲,没有肉身阻挡敌军的铁血人墙,只有阴冷的堑壕和冰冷的铁丝网,只有躲在堑壕中等待敌军炮击结束的火枪手。
最忙碌的不是前线的士兵,而是在后方统筹安排物资的后勤参谋们。
而双方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战线却没有挪动分毫。
这样的战争又是何等的无聊啊。
高务观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道:
“就如同大都督说的,战争不再是一门艺术,而是一门技术。”
“参谋部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指挥战争的走向,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这台机器运转的更顺滑。”
高务观又说道:
“不过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
“每天都有新的武器出现,我们研究制定的规则,将是指导日后几百年战场的铁则。”
“我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这是多么具有挑战的事情?”
李言恭也振奋起来,高务观说的没错。
这就和《警世报》上的新年致辞所说的那样,“这个时代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一场决定未来几百年命运的‘大争之世’。”
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大争之世”,可以说是李言恭他们的幸运和不幸了。
高务观站起来说道:“我要启程了,李兄,这是我给侄子或者侄女的见面礼。”
说完,高务观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锁,塞进了李言恭的怀里。
辞别李府,高务观骑马从南京城北上,前往河南新郑老家,劝说父亲高拱搬来南京。
新历二年,隆庆二年,(公元1564年),在南京和京师的爆竹声中落下了帷幕。
新历三年,春,两边都翻开了新的一页。
南京陆军学院,就在高务观认为,决定未来战争的是后勤的时候,也有人对未来战争还有不同的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