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反而说道:“岳父大人不用担心,我在京师也认识些人,小婿和福建市舶司的陶公公交好,陶公公的干爹是李芳李大珰,还有上次来南京的几位东厂公公,想要打探点情况应该不难。”
方望海想了想说道:“我在京师还有几名同年,我给你写几封信,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就多谢岳父大人了。”
“一家人,哪里的话,等你上京之后,就让兰儿带孩子回家里住,也有个照应。”
“这就最合适不过了。”
现在出发,就不能在南京过年了,方若兰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给苏泽准备了行囊。
京师的元宵之前都是不办公的,这也就意味着俞大猷还没这么快被审判,这倒是给苏泽提供了缓冲时间。
在扬州和林默珺以及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汇合,然后拿着方望海的手令,乘坐漕运船只北上京城。
京师。
张居正从翰林院回来,还没到家门口,就遇到了刚刚从裕王府出来的高拱。
“叔大兄!”
张居正看到高拱,就知道这位又是过来蹭饭了。
从张居正去年返回京师以后,高拱就对这个后辈非常喜爱,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十二岁,但是高拱将张居正视为志同道合的好友,经常在空闲的时候找张居正讨论时政。
张居正今天看了一天的文献,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拉着高拱进了宅子。
张居正的妻子早就对高拱的拜访见怪不怪,笑着带着侍女去准备晚餐。
张居正的妻子已经点燃了书房的暖炉,高拱不无嫉妒的说道:
“果然娶妻娶贤,我家中那悍妻哪会有如此的心思!”
吐槽完了妻子,高拱说起了正事:“俞大猷押解进京了。”
张居正皱起眉头说道:“这么快?”
高拱点头说道:“走的漕运,是锦衣卫赶了路。”
高拱看向张居正说道:“这件事,叔大的老师徐阁老应该最清楚。”
张居正做庶吉士的时候,翰林院的教习是徐阶,所以徐阶和张居正有师生之谊。
而高拱和徐阶的关系则生疏一些,他们只能算是都支持裕王的政治盟友。
这次俞大猷下狱的事情中,清流显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参奏俞大猷的言官中,也是以清流为主,作为清流领袖,徐阶是不可能不知情的。
果然张居正沉默了起来,今年以来,他就颇得徐阶的信任,经常被徐阶带在身边做事,参加和清流有关的聚会。
相比之下,脾气耿直的高拱,虽然也算是清流,还是裕王的讲学,却进不去清流核心圈子。
官场文化,就是这种圈子文化,你是圈子里的人,即使官位不高,日后也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而和之前的户部尚书方钝这样,就算是有职位有级别,但是混不进圈子,也只能圈地自萌,一旦失势就会被连根拔起。
张居正的职位不如高拱,但是在清流圈子中更靠近核心,所以高拱才来找张居正打听消息。
看到张居正不说话,高拱又说道:“俞大猷于大明是有功劳的,他从福建到浙江,屡败屡战,为国负伤多次,这样的人不能害了,这样会寒了天下武将之心啊。”
张居正还是沉默着。
高拱语气高亢的说道:“若是为了党争,俞大猷这样的良将也要害,那清流又和严党有什么区别?徐阁老又和严阁老有什么区别?”
说到了自己的老师,张居正不能再沉默了,他说道:
“肃卿!慎言!”
高拱依然说道:“俞大猷被参奏的事情我也清楚,平湖之战的斩获都是兵部勘合过的,都是真倭寇,俞大猷自己还受了伤。没有追击倭寇,是因为俞大猷没有得到军令,这是老成持重的表现,怎么还成了养寇自重了?”
“今年以来,俞大猷斩功第一,如果说他养寇自重,那其他人算什么?”
看到张居正还是不说话,高拱又说道:
“我知道,如今倭乱稍宁,你们担心胡宗宪得了平倭的功劳,壮了严党的声势。可是抗倭是抗倭,党争是党争,岂可因为党争耽误国家大事?”
张居正毕竟现在还年轻,他终于忍不住说道:
“肃卿兄!严世蕃日夜进出景王府,景王到现在都没有之国,国本未定,再让严党立下平倭的功劳,难道要让出国本吗?”
这句话让高怼怼停下来了。
景王,裕王之弟。
按照大明的传统,皇长子是太子,本来这是毫无异议的。
可嘉靖皇帝自从太子暴毙后,一直迷信“二龙不相见”,从此不立太子。
裕王年长,本来应该立为太子,可现在却储位虚悬。
而景王年幼,按照礼法应该去封地,可却被皇帝留在京师。
这一年来,严嵩愈老,权柄更是掌控在严世蕃手里。
而现在清流和严党的争斗,除了原本的政治立场之争,权利之争,还有国本,也就是皇位继承人之争。
高拱是裕王讲学,是深度和裕王捆绑在一起的,清流支持裕王,张居正提到了国本,高拱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这个话题算是彻底尬住了,张居正也不想为了这件事和高拱有隔阂,于是岔开话题说道:
“苏汝霖的新剧,肃卿兄看过了吗?”
“倒是还未曾得见。”
“这本《邯郸梦》我已经看完了,当真是人生如梦,苏汝霖的戏曲已臻化境,我看了三遍还欲罢不能。”
高拱也爱好戏曲,顿时来了兴趣,接过了张居正手里的剧本。
“盗版?”高拱皱眉问道。
“用江南的说法,这是合订本,上月才在《通言》上连载完毕,这是江南书商自己拼接出版的,要等到正版的印刷出来还要过些时日。”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漕船上的苏泽接到了提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