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
“万岁!”
“三拜。”
三叩首。
“山呼。”
“万万岁!”
每次大朝会的标准礼仪走完之后,朱祁玉道:“诸位卿家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
朱祁玉起身,从旁边的舒良手中拿过一封圣旨,这本来是由舒良来宣旨,但朱祁玉满心欢喜,所以想亲自来宣读。
展开圣旨,大声道:“咨尔太子: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正统失道,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群凶肆逆,宇内颠覆。赖于少保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明典,敬逊尔位。于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祇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注1。
这是很传统的禅位诏书。
不过有意思的是,如此重要的一封诏书中,朱祁玉亲口承认了于谦在正统十四年后的功绩,仅凭这封诏书,于谦将来的谥号,必定是文臣最高的文正。
就在众人以为要宣召太子上殿时,朱祁玉却一把将圣旨赛到舒良怀中,袖笼双手,老神在在的看着满堂文武,笑道:“这诏书念的好没意思,朕想说点心里话。”
文武讶然。
陛下这是要闹哪样,该不会在这个场合发牢骚罢。
朱祁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魏南风,“下面这段话不记录!”
魏南风犹豫了下。
点头,放下笔豪。
这是他第一次听朱祁玉的话。
朱祁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如果魏南风一定要记,他也没办法,毕竟这等场合,任何细节都要记载的,这是恢复起居注之后的规矩。
今天魏南风很给他这个太上皇面子。
朱祁玉缓缓的道:“景泰二十年了,朕当年尚是郕王时,只想着当一世富贵王爷,根本没想过朕还能为大明打造出当下的盛世风光来,只是夙夜兴寐间思忖过往,知晓这所有的风光,朕不过是躺在太子的功劳簿上,所以禅位这事,朕高兴的很,如果不是当年的一己私念,早在景泰八年,朕就禅位给太子了,如今十二年过去,朕心愿已了,该让太子来继往开来了,尽管朕知道,禅位之后,朕还是得给太子处理琐碎政事,但朕心甘情愿的很,哪怕累死也在所不惜,因为老子是他爹——”
越说越飘了。
继续道:“都说自古天家皇室无亲情,朕很欣慰,朕和太子之间,是真正的父子之情,太子年幼时顽劣,常常直接喊老子的名字,甚至于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这几年好多了,大多时候喊老子喊老朱,端的是让人无奈,但又怎样?老子喜欢和儿子这样相处,老子就是吃这一套,至于后人考究起居注,敢说太子不孝、无礼吗?他们也许会说,可老子听不见看不到,无所谓的很!须知就是这样的顽劣太子,给老子博取了一个不输文景永乐的青史名声,为大明营造着一个无限光明的未来,所以——”
朱祁玉顿了一下,“老子生了个好儿子!”
满堂文武面面相觑。
有点怀疑人生。
这是在奉天殿?
今天是在禅位?
为什么陛下会说这么下里巴人的话,一点也不高大上。
陛下心态飘得有点远啊。
但又不得不承认,陛下这心态,完全是因为太子朱见济的优秀,而且陛下这么说,确实是一个老父亲的真是心理写照。
很合情。
嗯……别人父子禅位的事情,不合理也得合理,轮得着你这些外人说三道四?
朱祁玉深呼吸一口气,从舒良手中拿过玉玺,慢慢从台阶走下去,都在群臣之首的位置,对殿外大声喊道:“见济,这大明,这江山,这盛世,这未来,老子就交给你了!”
顿了一下,“上殿,来走过场了!”
群臣:“……”
这画风……
无法接受啊!
角落里的魏南风憋得一脸的难受,朱祁玉交代他,他也答应了,但朱祁玉拿起玉玺后的经过,是禅位必须的过程。
作为史官,魏南风必须详细记录了。
但这个画风,让他怎么记录?
烧脑壳啊。
罢了,反正后人考起居注,也会发现咱们大明的景泰帝和广安帝父子相处时,是一对逗比,也不差禅位仪式上的这点小花絮了。
如实记录便是。
魏南风唰唰唰,运笔如飞,于是有史以来众多的禅位仪式中,最为反常的仪式画面,就这样被魏南风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