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璚这般表态,巡天禁神卫、十二尊圣灵、那些天庭天官,纷纷收回了目光,目光变回了冷肃无情,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而那百来个令狐氏的青年族人,九成族人目露忌惮之色,纷纷收回目光,低下头不言不语。
剩下的一成,大概十来个站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女,则是嘴角一勾,毫不掩饰的讥诮冷笑。甚至,有一生得容貌昳丽,只是嘴唇薄薄的略显刻薄的女子幽幽道:“璚丫头,你是什么身份,她……也值得你称一声‘妹子’?”
摇摇头,这女子淡然道:“当然,你爱做什么,随便你,我们自家姐妹,谁也犯不着管你……但是你切切要记住自家身份,切不要坠了咱令狐氏的体面,让外人小觑了咱家这一代的兄弟姐妹就是。”
令狐璚傲然一笑,冷冷看着那女子,冷声道:“令狐環(huan,我认一个妹子又怎么了?咱乐意,你管得着么?嚇,坠了令狐氏的体面,你是在说我呢,还是说……你那个不成器的,被削了族籍押入后山寒牢幽禁的妹子呢?”
令狐環脸色骤变。
一众令狐氏青年男女纷纷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包括那些低下头不敢掺和的男女,也都异常微妙的笑了起来。
令狐璚回转头来,向着一脸扭曲的白鼋笑道:“白鼋妹子,我给你说个笑话,话说,当年咱令狐氏有个不要脸的丫头,居然被一个出身卑贱的小白脸给骗了身子……”
卢仚瞠目结舌的看着令狐璚!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自己?
胤垣眨巴着眼睛,看看令狐璚,再看看白鼋,然后看看令狐環等令狐氏的青年男女,只觉得,这话题怎么变得有点古怪,话风变得让他胤垣陛下浑身冷飕飕的,冷飕飕呢?
白鼋则是浑然没想到令狐璚身上,她骨子里的恶劣天性发作,兴高采烈的笑问道:“璚姐姐,那后来呢?”
令狐璚‘咯咯’笑着,得意洋洋的看着令狐環:“后来嘛,那不要脸的小贱人被削了族籍,那小白脸,九族尽诛,连血脉都被抹煞了……那小贱人往上数三代的长辈,整整一千万年的族中俸禄,被砍掉了六成……哎呀呀,那一千万年里,她那一房,过得叫做一个穷酸,可怜……”
冷哼一声,令狐璚冷声道:“可怜到什么程度?就说那次咱们大帝麾下的九大天阀巨族的同龄晚辈春狩大会,某个丫头居然穿了一条穿过一次的旧裙子去赴会……真个丢死人了!”
令狐環脸色铁青,一声不吭的飞扑而上,右手五爪‘锵锵锵’弹出半尺长,好似金刚石打磨雕琢而成的极薄指甲,犹如五柄小剑,狠狠的朝着令狐璚的面颊划拉了下来。
令狐璚丝毫不示弱的一声大喝,面皮上九层淡青色星光一闪而逝,挡住了令狐環狠狠的一抓,大片火星乱闪中,令狐璚飞起一脚,歹毒无比、阴损狠辣的踹在了令狐環小腹侧下方的要害位置!
两女没有动用什么神通、术法,就好似街头泼妇打架一般动手。
但是女子打架,尤其是她们这等豪门贵女相互撕扯,哪里有令狐璚这般出手的?这出手,略显下作、狠毒了些,这分明就是白鼋的作风,天知道令狐璚怎么学会的?
‘嘭’的一声闷响,令狐環身上星光袍服炸开一团光屑,周身星光一阵涌动。她的身体一晃,向后踉跄着连退十几步,小脸蛋骤然变得一片惨白,原本殷红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双手死死的捂着小腹,额头上极快的冒出了一颗颗细小的冷汗,痛得直不起腰来。
“嚇!”令狐璚挥了挥手,冷笑了一声:“自家妹子作出的不要脸的事情,你们做得,就不许咱们说么?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连穿过一次的旧裙都有脸穿去参加那万年一次的春狩大会,真个是丢尽了本家的体面!”
令狐環死死的盯着令狐璚,牙齿咬得‘嘎嘣’直响。
令狐璚得意洋洋的看着令狐環,背着手,微微挑起下巴,端的是风轻云淡,将那胜利者的大度和从容演绎得淋漓至尽。
其他的令狐氏族人一个个带着微妙的笑容,静静的袖手旁观,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劝和的意思。
卢仚都不由得为之惊叹,如此家风,如此家教,如此的兄弟之情、姐妹之谊,端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骤然间,那奇异的小小力场突然崩解,天书老君四人‘回复了正常状态’。
肉眼所见,就是‘真实’,所有感知,都‘真实不虚’。
四个人从梦幻泡影的状态,重新回复了‘有血有肉’。
青烽统领的面颊被面甲遮挡,只能感受到他犹如刀锋的目光,正逐个、缓慢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的目光在卢仚、胤垣等下界‘蝼蚁’的身上掠过的速度略快一些,在令狐璚、令狐環等‘上界天人’的身上,则好似被胶水粘足的苍蝇,极其缓慢的一点点扫过。
令狐璚,令狐環,还有那些令狐氏的青年,天书老君麾下的天官,灵璓带来的圣灵们,但凡目光被青烽统领扫过的‘上界天人’,无比面皮骤然绷紧,肌肉下意识的紧缩,身上隐隐有一丝丝光雾缭绕,进入了本能的防范状态。
“嘿!”青烽统领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昂起了头。
现场气氛骤然轻松了许多,而灵璓则是一声冷笑,朝着跟过来的令狐仓轻轻一指。刚刚令狐璚和令狐環撕扯打斗的时候,令狐仓作为两女爷爷辈的长辈,居然缩在后面不发一言,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此刻猛不丁的被灵璓指了指,令狐仓吓得一个哆嗦,嘶声道:“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灵璓轻轻摇头,冷声道:“管你知道不知道,总之,事情是在你家的地盘上发生的,我家帝子在楼兰关陨落,呵呵……你令狐氏,难辞其咎,想好赔偿了么?”
令狐仓的脸色惨白,浑身汗如雨下。
令狐无忧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灵璓的话,不仅仅是对令狐仓,毫无疑问也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压力——一个帝子的陨落,而且是一方大帝最宠爱的,视为皇太子的帝子的陨落,哪怕事情不是他们令狐氏做的,人是在你令狐氏的地盘上死的……
给一份说得过去的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算是令狐氏的后台靠山太臰大帝,也说不出任何包庇的话来——大帝威严不容触犯,在这件事情上,太臰大帝必须给太瞐大帝站台,令狐氏的赔偿,必须是‘实在’而‘有诚意’的!
这可要了亲命喽!
令狐无忧苦笑着,在灵璓威逼的目光下,他无奈的低下了头。
天书老君则是笑着挥动了一下手中拂尘:“好啦,好啦,虽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彻底查清,但是找到了太瞐帝子的遗骸,此行也算是圆满。”
“至于其中的一些关键嘛……”
天书老君、令狐无忧、青烽统领、灵璓四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蜷缩成一团’,丝毫不敢动弹的鸿鹄宫——这件由某种神奇生物炼制而成的行宫,正极力的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这几位可怕的大佬忘记自己!
但是,怎可能呢?
“鸿鹄宫还保留了当年的记忆,一些事情,总归是瞒不过去的。”天书老君微笑着,温和如水,却又隐含锋芒的目光轻轻扫过另外三人,他轻声道:“不过,事情牵扯太大,在这里揭破一切,怕是有一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天书老君微笑道:“老夫甚至都感到了如芒在背,感觉到有些不好的征兆……所以,后续的勘查和调查,就等吾等回归无上太初天后,当着三位大帝的面,再做继续罢!”
令狐无忧颔首。
青烽统领冷笑。
灵璓则是朝着下方一指,鸿鹄宫一声低沉的咆哮,庞大的宫殿群迅速向内塌缩,四面八方,大片混沌潮汐向这边塌陷般用来,鸿鹄宫俨然化为一个巨大的黑洞,每一个呼吸间,都吞纳了卢仚等人无法估量的混沌洪流。
恐怖的吞噬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卢仚等人看得是浑身冰冷,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寒气——这一个时辰中,每一个弹指的功夫,这鸿鹄宫吞吐的混沌潮汐,折算成法力修为,都堪比十位三天境的佛主全部的底蕴!
整整一个时辰的吞噬,于这鸿鹄宫而言,只是‘维持日常消耗的必需’?
一如宠兽吃干粮、喝清水一般,这只是祂刚刚修复了一点伤势后,‘身躯自然的饥渴反应’?
食量都如此巨大,这鸿鹄宫鼎盛时期拥有多可怕的力量?
而能够将其强行炼化为宫殿,让祂心甘情愿成为‘座驾’、‘行宫’的太瞐大帝,以及和他齐名的那些上界大帝,又是何等恐怖的生命?
窥一斑而见全豹,卢仚双手合十,三十六颗白骨舍利挂在手掌上微微摇晃,一如卢仚的那颗心一般动荡不安。
毫无安全感。
生命完全由这些可怖的天人主宰。
这等恐惧,这等空乏,这等身不由己的虚弱无力感……卢仚脑海中淡淡的黑光充盈,他已然全部化为黑色的眼眸,冷意越发的浓重。
只希望,天书老君能够信守承诺。
否则的话,卢仚不敢想象,若是令狐无忧报复起来,若是令狐氏报复起来,自己和胤垣等人,甚至是偌大的两仪天,乃至下界的极圣天,会是何等命运。
“这处天界!”灵璓有点悻悻然的看了看两仪天。
鸿鹄宫吞纳了无穷的混沌潮汐后,身躯一点点缩小,最终化为巴掌大小一团星光,被她纳入了袖中。她死死的盯了两仪天一眼,似乎很想对两仪天做点什么。
毕竟算起来,这里也算是太瞐帝子的‘葬身之地’?
这等地方,应该做点什么。
“这处天界,和我太初天庭有点牵连。”天书老君笑呵呵的看了灵璓一眼:“灵璓丫头,就不用迁怒了吧?呵呵,这下界虽然无关紧要,毕竟也是无上太初天的一份补充……这一次,已经征伐过甚了……没有几个大劫会的时间,这下界,是难以恢复原本的繁荣了!”
灵璓就看了看卢仚和令狐璚。
她知道,天书老君说的是,之前卢仚奉令狐无忧的命令,抽取了无数大小天界世界本源,充当楼兰古城回归上界消耗的事情。
她甚至能察觉到,随着混沌潮汐汹涌而来的,那天界彻底崩灭之前,天怨留下的淡淡气息——她看了看令狐璚,知道这丫头肯定做了点什么。
这下界的大小天界么,对于无上太初天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资源,但是一如天书老君所言,也是一份‘补充’,若是伤伐太甚,的确也不好交待。
“罢了!”灵璓冷然道:“算他们幸运罢!只是,死罪可免……”
天书老君就点了点头。
灵璓一声冷笑,眉心竖目骤然张开,一道极细的炽烈光芒喷薄而出,狠狠扎进了两仪天深处。
两仪天的天地骤然剧变。
一声惨嚎,两仪天的‘天地意识’被瞬间抹杀,其‘天地意识’被洗白,扭曲,重铸,然后被灵璓强行注入了一缕霸道决然、拥有极端排他性的大道韵律。
两仪天整个天地,每一寸土地,每一粒砂石,每一根花花草草,每一座山峰,每一条大河,都开始喷射出白色的、纯净无瑕、极端炽烈的光焰。
其他一切道韵都被洗刷一空。
偌大的两仪天,只剩下了圣灵一族独有的,源自太瞐大帝的那种纯粹的,极端的,‘光和热’凝成的至高大道!
两仪天的生命,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飞禽走兽,都开始了急速的进化、蜕变,朝着灵璓身后十二尊圣灵巨汉那等的生命形态蜕变。
整个天地,在极短时间内就变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圣灵一族在下界的一处‘道场’,一处‘前进据点’,或者干脆说——‘繁殖巢穴’!
卢仚心头再次一震。
如此伟力……简直惊悚!
“好了,尽快回归吧。”青烽统领用力拍了拍厚重的头盔:“本座也有些许不安,老君说得对,似乎有些事情,不对劲……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