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非天生于两仪天,而两仪天自天地开辟之始,至今还没度过一个大劫会的岁月。
但是佛祖红尘呢?他单单在混沌中行走的岁月,就不知道有数百、数千个大劫会!
佛法是人家‘法明’的。
两仪天佛门是人家开辟的。
人家的资质、禀赋远超大非天。
人家存在过的时间,存在过的岁月,比两仪天还要漫长千倍、万倍!
人家祭炼出的佛国,自然是规模宏大、威力无边!
“只是,凭什么?”大非天的心头,一缕毒火悄然升腾而起,他咬着牙,结印的双手上青筋凸起,身体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
凭什么?
在两仪天佛门,他大非天才是佛祖红尘唯一钦定的真传弟子!
卢仚,只不过是他大非天的再传小徒孙而已……如果说,在楼兰古城遇到机缘,得到佛祖红尘的传承,那个人也应该是他大非天,而不应该是卢仚!
“天道不公,何至于斯?”大非天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前刚刚伤口的位置,轻轻的摇了摇头。
脑海中,那独一无二的念头越发光芒万丈。
大非天站起身来,冷眼看了看摩仞利天佛,轻轻摇头:“罢了,索然无味!”
这一刻,大非天颇有点大彻大悟的意思。
这大殿中会有什么重宝重器,他已经不在乎了。星殇河的九莲宝舟上会有什么机缘,他更是不在乎了。任何重宝,任何机缘,也比不过佛祖红尘遗留的佛国,比不过佛祖的遗泽!
大非天心知肚明,佛祖是多么了不起,多么伟大的存在。
楼兰古城?
呵呵!
“一群井底之蛙,才会将其视作无上的机缘罢?”大非天叹了一口气,转身,一步迈出,离开了这座大殿。
摩仞利天佛皱着眉头,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大非天消失之处。
沉默许久,摩仞利天佛突然笑了起来:“戒色,为师给你说一说,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最高宗旨——戒贪!”
戒色和尚愕然抬起头来:“师尊,弟子不贪哪?”
摩仞利天佛喃喃道:“不贪就好,不贪就好……唔,大非天啊……为师秉承两仪天天地开辟的一缕功德气运而生,是以天生的气运浓厚,更有观人气运的天赋神通。”
“我看大非天他头顶乌云弥漫,这老秃子,要倒血霉!”
‘啧啧’惊叹了几声,摩仞利天好奇的都囔道:“可是,前几日见他时,他还是头顶祥光万丈,红云紫气弥漫三万里,分明是门庭壮大、气运雄厚无比,就要兴旺发达,发达到不可思议的征兆。”
“为何,短短数日时间,他一副要万劫不复的模样?”
“呵呵!”
摩仞利天佛摇头:“罢了,罢了,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大殿,内有玄妙啊……唔,戒色,你好生看着,看看为师是怎么将这大殿破开,取出里面宝贝的。”
摩仞利天佛转过身,兴致勃勃的凑到了大殿门前,叽里咕噜的念叨起他独创的破禁、开锁的秘咒。
四座塔楼上,四尊巨兽微微睁开眼睛,戏谑的朝着摩仞利天佛看了一眼。
那形如朱雀的巨兽张开嘴,一句‘通用语’宛如雷鸣般响起:“小和尚,你慢慢试,不着急……不过,记住了,按时缴纳通行费啊……稍微晚一点,不要怪咱们兄弟几个,把你生吞活剥喽!”
星殇河边。
浓雾弥漫。
卢仚一步冲到了那戏台前。
四周灯笼火把耀目,照耀得四周明晃晃的,地上连一丝儿影子都没有。戏台四周,绿树红花,端的是好景象。几座精巧的亭台楼阁掩藏在绿柳之间,半开半合的窗子后面,隐隐有裙角鬓影,丝丝幽香悄然飘出。
似乎,有那大家豪门的女卷,正在那小楼中,透过窗子,欣赏戏台上花旦的狂舞高歌。
只是,随着卢仚的闯入。
戏台上的花旦身形骤然一凝,她身体扭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身后的四面靠旗高高飘起,她带着微笑,点漆般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几个乐师手上动作骤然一凝,他们侧过头,带着和那花旦一般无二的微笑,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戏台下面,几张一字儿排开的桌椅旁,原本空荡荡的桌椅,突然有人影闪烁。
几个娇俏的小侍女凭空浮现,她们端着香茶美果,轻盈的放在了桌几上。一名身穿华服,大抵有三十岁出头,生得倾国倾城,已然熟透了,甜极了,好似一颗浸了蜜糖的水晶葡萄一样,浑身都荡漾着甜香的美妇人轻笑着,扭动着腰身,一步一步的向卢仚迎了上来。
“唉哟,贵客登门。”
“唉哟,是个和尚!”
“大师,嘻,您可是好口福……咱家老爷正庆祝生辰呢,特意排了一台大戏,邀请诸方宾客随喜……大师今日特特登门,果然是有缘人。”
“大师,请坐,请坐,大师可有忌口?酒喝得?肉吃得?小娘子可享用得?若是不喜欢这些青涩的小丫头,大师以为,奴家如何?”
美妇人摇晃着身躯,带着浓浓的甜香,喜笑颜开的就往卢仚怀里扑。她双手一上一下,一手摸向卢仚的面颊,一手直接抓向了他尴尬要害,红润的嘴唇开合,嬉笑道:“好精壮的大师,唉哟,可比咱家老爷威勐多了。”
卢仚就很尴尬了。
你这模样,当是内院管家吧?
当着一个外来和尚的面,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你家老爷没下令把你浸猪笼,真正是你命好!
卢仚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美妇人一上一下两只手,微笑道:“这位女施主,还请救命则个……小僧在外,遭遇匪徒,他们对小僧图谋不轨呢。”
美妇人眉头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然后朝着卢仚身后浓厚的雾气看了过去——那青衫中年搅动虚空,整个虚空塌陷、蠕动,化为一只灰扑扑的大手朝着卢仚,朝着这座戏台,朝着一方绿柳笼罩的庄园楼阁整个抓了下来。
“呵,果然是恶客。”美妇人冷声道:“而且,一颗大眼珠子,奴家要你有个鸟用么?”
卢仚面皮剧烈抽搐。
这等虎狼之词……
大鹦鹉瞪大眼睛,兴奋无比的尖叫着:“那厮,果然是没个鸟用的……美人儿,揍他,揍他,别给鸟爷我面子,就把他当做你的亲生儿子一样,往死里揍他!”
美妇人目露奇光,目光流转,深沉的看了大鹦鹉一眼,‘嗤嗤’的笑了起来:“唉哟,这条小凤凰说话倒是有趣……唉哟,居然还有……”
美妇人目光如篦子,缓缓扫过兔狲和翠蛇。
兔狲长矛竖起。
翠蛇鳞片支棱。
他们全都从美妇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浓重的不安……这种感觉,是猪圈里的大肥猪,见到登门的屠夫才有的危险预兆。
虚空凝成的灰色大手一点点,极其缓慢的抓了下来。
卢仚回头,看得真切。
那青衫中年驱动的虚空大手,实则速度快到了极致,弹指间就是兆万亿里虚空破碎,卷起漫天混沌,威势惊人之极。
但是这戏台周边,浓厚的雾气自成一方世界。
在这里,虚空被极致拉长,时间被急速放缓。
青衫中年的攻击快到了极致,但是硬生生被雾气中的禁制强行阻断,硬生生放慢到了极致。
短短十几里的距离,那虚空大手一如喝醉了的蜗牛一般,卢仚和这美妇人废话了多时,那灰扑扑的手掌,也只是向前蠕动了大概一粒米不到的距离。
九莲宝舟更是吞吐云雾,撞破虚空,带着一丝丝诡异不祥的幽光,犹如一尊巨型恶鬼,划过星殇河,笔直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但是和那虚空大手一样,九莲宝舟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慢到了极致!
船头上,青衫中年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冷哼一声,头顶一片暗光汹涌,巨大的眼珠虚影浮现,童仁中一点血光刺目,旋即一点幽光闪烁,一道暗澹朦胧的血光撕裂虚空,朝着这边狠狠撞来。
虚空荡起了一圈圈晦涩的涟漪,好些无形的物事被撕裂,被粉碎,整个庄园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卢仚注意到,那几个刚刚凭空冒出来的小侍女身上,一条条黑色裂痕悄然浮现,庄园的地面也露出了深深的裂痕,四周的绿柳更好像被七八个鲁智深乱撞一样,枝条乱舞,无数叶片化为惨绿色的光雨纷纷坠落。
美妇人的笑容凝固,她双眸闪烁着幽光,直勾勾的盯着船头上的青衫中年,盯着他头顶那颗硕大的眼眸虚影。她喃喃道:“来得好啊,来得好啊,登门的都是贵客,都是贵客,老爷一定会欢喜的,一定会欢喜的!”
怪笑一声,美妇人狠狠跺了跺脚:“不过,贵客是好,恶客就不对了。要把恶客的刺都给磨平了,将他们变成贵客才行!”
随着美妇人的跺脚声,一声低沉的咆孝冲天而起。
戏台下,帷幕中,一道人影冲出,伴随着‘呛琅琅’的锁链撞击声,这人影脖颈上一条拇指粗细的火焰锁链喷吐着刺目的光芒,散发出可怖的高温,随着那人影一并飞射而出。
“天地无涯,唯佛至高!”
卢仚看得真切,这从戏台下帷幕后冲出来的人影,赫然是一尊通体由三彩琉璃凝成的僧人——这人不知道是哪一个奇异种族,他的身躯,可就是琉璃材质,黑白红三色奇光闪烁,在他体内并无五脏六腑,只有璀璨的光芒在不断缭绕。
这僧人披着一件光芒凝成的僧袍,面容扭曲,嘶声大吼,窜出后,朝着美妇人疯狂咆孝了一声,当面一爪带起滔天血海,荡起无边鬼影,更有一座尸骨刀山凝在血海上,宛如血海地狱当头碾压下来,狠狠抓向了美妇人纤长柔美的脖颈。
“妖妇,纳命来!”琉璃僧嘶吼,他身上一道道如龙道纹浮现,顷刻间化为十二条璀璨光虹直冲虚空。
磅礴汹涌、蕴藏了刺骨杀机的佛力涌动,那等可怖的威势,冲得卢仚七窍骤然一滞,五脏六腑都一阵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