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此人,多谋寡断,且不去管他,只管赶紧练兵。”
孙世瑞满腹狐疑:“练兵?怕不是临阵磨枪?练兵三五日有什么用?”
唐恩城故作高深之态:“让你练兵,不是要你打仗。”
孙世瑞更加疑惑。
“不打仗,那是什么?”
唐恩城长叹一声:“当然提振士气,不过这不是主要的。现在给这支榆林兵的月饷是五两,是贺家军的三倍,你说如果让贺家军知道,会不会……”
“哗变?”
“那不至于,不过军心大乱是肯定的,当初贺人龙可是分了三四十万两银子。不比你少多少。现在钱都到哪儿去了?”
孙世瑞一点就通:“师爷的意思,也给贺家军说道说道。”
唐恩城摇动折扇:
“老夫早说过这些杀良冒功无恶不作的军头不成器。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花钱找几个外地的莲花落,到处说士兵的银子都被克扣了,说皇帝给的赏赐也被上头克扣了,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孙世瑞问道:“莲花落?是天津快板吗?”
唐恩城连忙摇手:“莲花落是莲花落,快板是快板。两码事!”
孙世瑞哼了一声,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先这样了。
手里没有一支靠得住的军队,和贺人龙闹翻了,只怕在潼关凶多吉少。
孙世瑞听从唐恩城建议,尽快操练新兵。
一千二百榆林兵操练的十分刻苦,可以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据孙世瑞所知,即便强如戚家军,也只是五日一操。
而眼前这些从榆林带回来的新兵,几乎每天都在迎恩门大校场上,每天上午都在训练队列、长枪,已经有三名新兵被活活累死。
这样坚韧的意志,在京营兵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孙世瑞不能肯定,榆林兵之所以如此刻苦,是因为饷银充足呢还是因为月饷充足。
从这支新兵抵达潼关的那一天起,潼关周边就开始流传这样一句谣言: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何处有满饷,关中孙大帝。
老百姓不识字儿,听到孙大弟,想到的自然是一個姓孙的皇帝,话说除了高杰,谁敢轻易和孙世瑞称兄道弟啊,这些都是后话,暂时不提。
原先四千多人的标兵营,在孙大弟一路向西的短暂旅程中,陆续又逃走了大几百人,等到孙世瑞从榆林返回时,孙督师当初从京师带回来的八千京营兵,只剩下三千出头。
孙世瑞现在能够依仗的,除了这四千多兵,只剩他的父亲孙传庭。
“爹,你可曾想过,皇帝这次非但不惩罚孩儿,还要嘉奖,这是为何?”
“因为你拥兵自重,朝廷以为你一人便指挥陕西十几万兵马,所以皇帝忌惮你,你这样公然恐吓皇帝,圣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孙传庭喋喋不休。还是从前那副忠君爱国模样。
“爹,孩儿提议,您应该趁机再向朝廷索要一些军饷粮食,就像左良玉那样,皇帝去年一次赏给左良玉三十万两,他现在手上有银子,只是舍不得给。”
崇祯十五年五月初五日,潼关卫城,督师行署衙门。
孙世瑞当着父亲的面,将崇祯嘉奖自己的那道圣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孙传庭有些不悦,才将卷轴折好,随手丢在督师案头。
孙传庭略带愠色:“圣意难测,不得无礼!”
孙世瑞知道,他爹一时半会还很难接受皇权已经衰落的现实,这毕竟还需要一个过程。
不过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孙传庭身上表现出的矛盾与割裂。
“爹,当今皇帝优柔寡断,常常坐失良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有时应该主动帮圣上做出决定,孩儿认为,这才是大忠啊。”
孙传庭怒道:“是大奸似忠吧!”
孙世瑞咧嘴一笑,不去计较这些:
“爹,朝廷给了孩儿千户的实职,想必指挥佥事指挥使也快了,应当尽快招兵买马,扩充兵员····”
“你这真是得陇望蜀啊。”
孙传庭满腹狐疑望向野心勃勃的儿子:
“你要多少兵?”
孙世瑞郑重其事道:“多多益善,他李自成有多少兵?潼关才有多少兵?孩儿计划扩军至一万,以后与贺人龙火并,也不会吃亏。”
孙传庭正要发怒,听到这句话,连忙问道:
“要与贺人龙火并?”
“爹你是明知故问,我与贺人龙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贺疯子不听朝廷调遣,三番五次违抗圣意,这样的武夫早该除掉了。”
孙世瑞摸摸鼻子,补充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是皇帝钦点的大明忠臣,当然不能容贺人龙这样的奸贼。”
孙传庭默然。
孙世瑞一脸关切道:“爹,孩儿出去的这些天,可曾有人对你不利?”
孙传庭摇头。
孙世瑞大义凛然道:
“除掉贺人龙,震慑全军,陕西各部才真正听爹爹您调遣。”
孙传庭忧心忡忡:“流賊未灭,自相残杀,这恐怕不是朝廷想看见的,圣上希望各方勠力剿贼。”
“爹爹说的极是,孩儿无日无夜不想着去河南收复失地。”
孙传庭瞟他一眼,自然知道孙世瑞所谓的收复失地是什么意思。
“此次你去泾阳榆林,收益如何?”
孙世瑞如数家珍道:
“先是在泾阳得了王徵老爷子的兵书,而后与榆林将门攀上了关系,最后回来时在华阴驿道救了云南木府老爷的女儿,解决了婚姻大事,可说是受益匪浅。”
孙传庭愕然。
“爹,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两个月前,你初到潼关时,不是想设一场鸿门宴吗?现在请他吃这顿饭,也不晚,所以这次我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