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田蹬地而起,左手拨开孙世瑞凌厉的勾拳,右手藏把短倭刀,直刺向孙世瑞咽喉。
孙世瑞轻轻一抬手,勾拳变掌,向丁田下巴一顶,不等丁田反应过来,掌击顺势变成了肘顶。
这也是八极拳的杀招,名曰螳螂顶,一顶下去,脖子怕是要直接断掉。丁田连忙收刀,双拳堪堪护住脖颈,被撞得连连后退。
“这是一招。”
不等丁田站稳,孙世瑞又紧贴上前,侧肘借着全身力气,如山撞向对手要害。
“坐!”
丁田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立即飞了出去,披戴铠甲的身躯像炮弹似得撞向营门口的太师椅。
轰!
众将哪里见过这阵势,瞬息之间,丁田已是只是奄奄一息。
那太师椅承受不住猛烈撞击,开始四分五裂,大股大股的血水顺着崩裂的椅子,缓缓流淌下来。
一屋子悍将呆呆望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家丁头子,便是这些杀人如麻的军头们,也被眼前这幅景象震撼,半天说不出话来。
坐在上首位置的王定此刻坐立不安,脸色刷的就白了。
“你···你·”
他举起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杀气腾腾的孙世瑞,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抢先道:
“军中无戏言!刚才说好了,既分高下,也见生死,丁军门,你不会要反悔吧。”
孙世瑞走到崩塌的太师椅前,微微笑着,俯视瘫坐在一堆碎木头上的家丁头子。
丁田内脏被震成了碎片,眼中凶悍的目光此时变得灰暗,口鼻早已没了呼吸。
孙世瑞猛地转头,一副狼顾鹰视之态,死死盯着孤零零的榆林总兵。
“王总兵,这位兄弟死得壮烈,督师自会给他家人重金抚恤。李自成早晚打过来,听闻榆林兵与那闯贼不共戴天,末将以为,不如少生事端,以和为贵。”
崇祯十三年,李自成死灰复燃,迅速在河南形成燎原之势,连战连败的崇祯几乎束手无策,不知是听了哪个风水先生的话,传密旨给陕西总督汪乔年,要他毁掉李闯祖坟,断其“龙脉”,泄其“王气”。
汪乔年将这一神圣使命下达给米脂县令边大绶。不久后,在当地榆林军头的协助下,边大绶终于找到李自成了他爹李守忠的墓穴。
“顶生榆树一株,枝叶诡异,用斧砍之,树断墓开,中盘白蛇一条,长尺有二寸”。
于是将周围树木“悉行砍伐,断其山脉”。
边大绶在塘报里报告:“逆墓已破,王气已泄,贼势当自破矣!”汪乔年满意的答复:“他日功成,定当首叙以酬”。
后来汪总督在襄城战败被擒,李自成下令,“割其舌,磔杀之”。
当年挖掘李自成祖坟这事儿,榆林兵也有参与,更重要的是,自李闯起兵以来,没少和榆林兵冲突,两边皆是血仇。
孙世瑞这话表面上是说给王定听,其实更多的是说给在场各位榆林悍将。
是要告诉周围将领认清形势,如果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督师,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王定急忙望向四周,一众悍将却都低着头不说话。
有明一代,榆林卫可说是总兵摇篮,九边各镇超过一半的总兵都出自于此,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里也是很多军头镀金的所在,王定现在就是这种人。
王定在榆林军中威望一直不够,所以后来李自成攻入陕北,王定借口去河套搬救兵,抛下榆林军民,第一个逃之夭夭。
孙世瑞见没人帮王定说话,往前一步道:“潼关叛乱,半日便被督师平定,前后只死了十几个叛军,这本是潼关分内之事!”
一众榆林将官都不说话,纷纷朝孙千户看来。
“王总兵你身为榆林总兵,此时固守榆林,提防北虏,未得督师调遣,却擅自出兵!”
孙世瑞突然发难,王定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提前给麾下将士说明实情,就带着这么多人,兵临潼关,威胁上官,王总兵,这合乎大明朝的规矩吗!”
孙世瑞一副正义凛然之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他自己的中军大帐。
“莫非,王总兵也要步那苏京的后尘!”
王定不停给自己家丁使眼色,让众人上前拿下孙世瑞。
孙世瑞硬着头皮,死死盯着对面五六个家丁,强忍住要立即逃走的冲动,露出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怎么?王总兵想杀我?杀我容易,只是督师统帅三万京营,汇通贺总兵两万兵马,正在潼关恭候!杀了我,你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家丁们刚才亲眼目睹丁田惨死,再看屋内一众将官们的态度,摆明了都不想掺和这事儿,家丁虽有五六人,却没人敢上前送死。
王定一脸堆笑:“孙千户何出此言!本官只是救急之心,听闻潼关出了祸事儿!担忧督师安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贺人龙造反,榆林兵便能帮督师平乱····”
孙世瑞也不给他辩驳机会,挥手打断:“王总兵不必解释!”
“王总兵听闻亲眷被叛贼所杀,情急之下,兴师动众来潼关讨个说法,也是人之常情。”
孙世瑞话锋一转,从腰中掏出个牌子,在王定面前晃了晃。
“只是督师令牌在此,令王总兵固守榆林,防备北虏乘火打劫。如今你却领兵进犯潼关。往轻了说,是心系上官安危,驰援潼关;往重了说,是窃用国家公器,以为私用,不听调度,擅自戍区!”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所有人已听出腾腾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