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谁赞成,谁反对?(2 / 2)

德胜门北郊,大校场。

西北风卷着黄沙掠过连绵的大营,劲风摧折大纛,拍打旗杆,发出令人不安的哗啦声,刚刚聚集起来的战马被风沙扑打,在荒地上来回打着响鼻。

举号炮朝天鸣放一声,周围军营发出一阵骚动,接着,中军大营方向吹起了难听至极的唢呐号,如同耗子尾巴被踩住一般,直响到半炷香光景,各营军官才稀稀疏疏朝中军大营方向走去。

中军大营门前竖着一杆一丈二尺,缨头雉尾珠络的金鼓旗,旗面方七尺,素黄色,正面黑字书写“孙”字,反面画着二十八星宿尾火虎和道教符文。(注释1

“爹,唢呐都吹两遍了,这群狗东西还不来。”

孙世瑞身披红色蟒纹布面甲,头戴红笠军帽,手执一把锋利雁翎刀,立在父亲旁边。孙传庭一身戎装,眉宇之间,不威自怒。尽显督师风采。

见父亲不说话,孙世瑞接着道:“戚少保治军,何其严苛,当年在蓟镇操练,令行禁止,军士站在雨中两个时辰,一动不敢动·····哎,父亲若能有这样的强军,何愁闯贼不灭!”

孙传庭目光落在帐外,沉吟良久。

“你可知此为何地?”

孙世瑞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父亲接着道:

“隆庆二年,张居正上疏皇帝:“祖宗时有大阅礼,乞亲临校阅。”兵部引宣宗、英宗故事,请行之’。阅礼当日,各院、部、司、道、府、寺、科官悉数抵达,穆宗皇帝登检阅台,检阅三军,鼓舞人心。自此“边境得无事。”

孙传庭说到最后,摇头叹道:“哎!鞑虏跳梁,侵占辽东,流贼猖獗,蹂躏中原,兵凶战危,国事维艰,便是张江陵,戚少保重生,怕也无力回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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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校场上挤满了京营兵,皇帝派给孙督师的京营兵都来了。至于究竟有没有八千人,谁也不晓得,孙督师前天派人清点了一遍,八千零二十,昨天再点,变成了七千三百。

京营吃空饷已是公开秘密,至于什么占役、虚冒更是家常便饭。

所谓占役就是士兵为诸将服劳役,一个小营中这样的士兵能达到四五百人,并且还有卖闲、包操等弊端。虚冒就是将官及勋戚、宦官、豪强以自己家的仆人冒充军队中的壮丁,每个月支取一份厚饷。

虽说京营号称总数十万,听起来很是唬人,其实真实兵力恐怕不到五万,而且相当部分是游民、小贩乃至青皮无赖,军官多为勋贵子弟,这些人平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让他们打仗,实在是勉为其难。

朱由检给孙传庭的这八千人,中间有多少青皮无赖,有多少人只存在于花名册中?

孙世瑞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以他和他爹现在的实力,问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仅不收孙世瑞的银子,而且处处和孙家作对,多次上疏请求再将孙传庭逮拿下狱。

据孙世瑞所知,李国桢的爹李守錡,在己巳之变前后,至少坑了两个大臣,分别是袁崇焕和李邦华。

圆嘟嘟说五年平辽,结果把皇太极平到了北京城下,李邦华坚持整顿京营,虽然袁崇焕和李邦华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也没啥关系,不过,既然威胁到了李守錡的利益,那就必须死。

值得一提的是崇祯殉国后,京城百万臣民,唯一一个跑到朱由检尸体旁边恸哭的,就只有襄城伯李国桢,堪称大明纯爱战士。

想必襄城伯已经得知孙世瑞担任百户的消息,不知道这位纯爱战士,会暗地里使什么绊子呢。

孙世瑞瞅着眼前这群东倒西歪的兵士,再看他们身上的铠甲,看起来都已经上了年龄,有些甚至是纸糊的。

“不容易啊!”

孙世瑞由衷感叹,历史上他爹就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跑到陕西,再跑到开封,和李自成大军打得你来我往,虽然最后被灭,不得不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面前这一百多人或立或坐,都在休息,前面的士兵勉强站成一排,不过一个个吊儿郎当,显然不把这位新上任的百户放在眼里。

“我虽只是个小小白户官,初来乍到,却有也权定你们生死!排列成队,一炷香功夫,站不好的,拿小旗、总旗是问!各人打十军棍!”

“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注:

1、二十八星宿军旗:五行、八卦和一些中国传统佛道风水民俗信仰、意识形态和理论不断发展,在明朝达到顶峰,明朝崇尚道教的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军事战争,并借助军旗这一载体体现出来。其中较为有代表的便是二十八星宿真形旗。二十八宿真形军旗按照道教二十八宿理论创建,在用色上极为考究,其中,东方七宿军旗蓝色黑边,象征五行水生木;北方七宿军旗黑色白边,象征五行金生水;西方七宿军旗白色黄边,象征五行土生金;南方七宿军旗红色蓝边,象征木生火。每一种旗帜都绘制二十八宿真形动物图案,并且配有对应的道教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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