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各自回家,做好出发的准备——此去广西,山高路远,道路崎岖。
再次回京,至少都是明年甚至得到后年了。
考虑到这个时代糟糕的交通和更加糟糕的医疗水平。
哪怕是高官贵族,出门这么远,若身体不行,或者运气不好也可能是永别。
所以,需要和家人妻子儿女告别。
同时还得举行宴会,和亲朋作别。
特别是章惇,他还得去和都堂宰执作别——以后,就得指望这些宰执人物,能在都堂上给他多说好话、多给政策了。
在这个时候,天子身边的内臣冯景,却带着一本本小册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诸公……”
“此陛下所赐诸公方略……”
章惇等人,连忙面朝福宁殿方向,再拜接领天子所赐的文书。
他们也不意外。
赵官家们,哪次不赐些阵图什么的给大臣?
只是,接过那小册子,章惇悄悄看了一眼。
并没有阵图——全是文字。
章惇诧异了一声,就将之收到了袖子里。
……
司马光,失望的从自己儿子司马康手中接过那宫中送来的不许陛见手诏。
依然是老生常谈的宽慰——司马公,国家股肱,朕之师保,宜当将息自身,区区小事,何劳公关爱?
随手诏而来的,还有天子赐下的一张所谓的预算书。
司马光看完,叹息一声。
“三十万零九千贯……”
“这也是民脂民膏啊!”
但,态度却已经有所软化。
虽然他根本不相信,真的只要花费三十万贯,更不相信只要五千禁军就可以包打交趾。
司马光知道的。
现在是五千,战事一起,五万都打不住。
五万人,那就是三百万贯起了!
搞不好一千万贯都打不住!
去哪里搞这么多钱?
最后这些钱,还不是得加在百姓身上?
百姓已经很苦了!
然而,司马光也明白,此事其实已经木已成舟。
章惇和狄咏的任命都已经下达了。
朝中的决策,也已经定下来。
他是无法改变现状的。
司马光之所以,如此锲而不舍的坚持上书。
甚至拖着病体,不断请求入对。
其实,就是在以进为退——这是嘉佑老臣的习惯了。
说事情,一般都是先进三步,然后退一步,或者两步,这样最后至少能进一步。
万一运气好,三步都能一次实现,就更是美哉!
仁庙、英庙,就经常上大臣们的这个当。
所以,司马光在得知了南方交趾的事情后,他自始至终的诉求其实都只有一个——应该给交趾人一个自辩的机会!
只要交趾人服软就好了。
到时候,浪费的也就是这三十万贯。
三十万贯,换一个体面,很划算——毕竟,交趾人确实挑衅、入寇在先,若连这个都不做反应,那么天子和两宫确实颜面无存!
何况,这三十万贯还能让都堂上少一个新法干将!
这就更划算了。
于是,司马光再次提笔,开始写上书。
这一次他写的很认真,篇幅很长,投入了很大的感情。
只是,他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只写了一会,就有些力不从心,无奈何只能让其子司马康代为执笔,他口述而写。
写完后,司马光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犯忌讳、错字后,就让司马康誊抄了一遍,然后亲笔画押。
做完这个事情后,司马光就对司马康道:“待明日章惇等出京后,将此上书交到通见司手中!”
司马康诧异的抬起头。
司马光笑了笑,道:“为人臣者,须知权变!”
他是倔强不假,但也不是不知变通,一意孤行的人。
何况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阻止大军南下——五千人,花费加起来也就三十万贯。
而是阻止战争,至少是大规模的战争!
而司马光相信,当即天子圣明,必可知晓他的良苦用心。
也必可知道——百姓已苦极!
天子仁圣,必可知百姓疾苦,也必定不忍百姓因一点不毛之地,而受苦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