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尹看着少年人轻快的背影,也笑了下,下了台阶。
……
镇国公这桌宴席设在水榭里,此时湖中荷花盛开,星布在露台周围,清风拂过,四处暗香浮动。荷丛之中的小舟上,又有伶人奏响着琵琶,朦胧丽影,于月光之下遥遥望去宛如仙人。
“你少卿大人是雅士啊,我却是个武夫,琴棋书画什么的仅仅略懂皮毛,这么张罗着,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若有露怯之处,你可别笑话。”
镇国公与苏绶分坐条案两端,一面说着,他一面执起玉壶给苏绶斟酒:“风雅我不懂,这酒却是好酒,江南来的青玉酿,一年只出三十坛,我今年运气好,得了两坛。特留着等你来尝尝!”
苏绶说道:“下官这酒量,可不比国公爷,浅尝可以,多就敬谢了。”
“你怕什么?我也不是专门请你来喝酒的。”镇国公把酒壶放下,伸手相请之后说道:“近日首辅之争已经摆于面上,下晌皇上也召集了内阁入阁,听说你过来之前去了张府,不知张阁老可曾表示些什么?”
苏绶执箸夹了颗炸鱼丸子,说道:“国公爷下晌去了工部,王阁老未寻您说话?”
镇国公轻哂:“岂止是寻我说话?打从我两脚跨进工部衙门,王庆就把我请到了他公事房。此案如今是陌儿与少卿大人你在主办,他与宋家有矛盾,而我韩家与宋家又是世交,我这一问三不知,他也无奈我何。
“不过,”说到此处他略略倾身,胳膊肘支上桌子,又目光深凝说道:“王庆此人虽然少了些品,但我早年与王家深入接触过,王家是后来发家的,根基都比不上宋家,且如果那朱袍人是他,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大露锋芒。”
“国公爷所言极是。”苏绶放箸,目光也如湖水般深沉:“与杨燮同谋之人一定城府极深,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他尚且道行浅了些。但任何表相都可以是朱袍人的面具,真相浮出水面之前,不可轻易判定。”
镇国公沉吟了会儿,又问道:“张阁老如何?”目光在苏绶面上停留片刻,他又垂下双目执起牙箸:“张阁老是延良你的恩师,他们家自然不会有问题。若有,作为张阁老首席弟子的你,自然是早就被拉拢过去了的。”
苏绶目光在碗里的鱼丸上停驻下来,随后他也重新执起了箸:“看来国公爷把下官这边已经捋过了一遍。”
镇国公笑道:“防卫署是经你提醒而保住的,常蔚和方枚是你闺女帮忙抓住的,我自然相信你。你们苏家,连皇上都深信不疑,我怎会不信你?也是因为如此,我这才觉得理应不会是张阁老。不然的话,你也应该早就发现了张家的端倪不是吗?”
苏绶慢吞吞地拨弄着碗里的丸子,慢吞吞地吃着,末了道:“国公爷既信我,那不妨把今夜邀我过府的真意告知?也省得我心下忐忑,坐立难安。”
镇国公听到此处,微顿后即抚案哈哈道:“你这份谨慎可真是名不虚传!行了,实话告诉你吧,请你过来不是为了刺探,更不是为了会么敲打,这顿饭,是我家夫人安排的。她与你夫人如今成了密友,此事想必你知道?”
苏绶仿佛有些无奈般缓缓叹了口气:“略有耳闻。”
“是这么着,我家夫人希望咱们两家能多多走动走动,趁着你我如今共事,便多番催我邀请你过府,可惜你不肯赏面。正好听陌儿说你们瞅准了常贺,便让他去截了你过来。”镇国公说着又给他斟酒,“你还没告诉我,张家那边现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