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安德纳对法师协会这个词很敏感。
即便法师协会与法师塔本质上没有区别,但他的朋友——或者说他爱着的人——希格维尔是法师塔的圣徒,而学院派的皇家医学院校长是法师协会的,这双重事实让他对法师协会产生了些许敌意。
中年男人把鼻屎蹭到栏杆上,像是寂寞了百年滔滔不绝:“您是不知道啊,现在在法师协会登记的医生都赚的可多了,不光是当医生赚的那份钱,还有一份法师协会的补助,比我这种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多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在法师塔登记的医生跟我赚的差不多,他们的法师补助很少。
“呵呵,还是法师协会慷慨,我听说法师协会最近给所有医生发的法师补助翻倍了呢,连那种魔力最微弱的医生都给翻倍了。”
“你的前同僚说的?”安德纳越听越觉得很奇怪,他隐约嗅到了不好的气息,“你的前同僚是哪毕业的?”
“皇家医学院。”
皇家医学院……法师协会和皇家医学院……
“他是学院派的。”安德纳身体前倾,肯定地说。
“厉害,他经常跟我夸赞‘放血运动’是多么伟大的一次运动。毫无人性的东西。”
“你的那个同僚是什么时候被雇佣的?”
“大半年前吧,‘放血运动’刚结束那一会儿,那时候老爷忽然说要给农奴也找个医生,真的是有钱没地方花。”
“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不知道,”男人有些忍无可忍,他立刻对安德纳说:“我都对您用敬语了,您怎么还是一口一个‘你’的,我已经道歉了!”
安德纳瞟了男人一眼,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呵呵笑了几下。
“哦,您。”
随后他不在理会男人,回到草席上闭眼沉思着。
现在,两件事实摆在他面前。
作为医生的巴博教授拿到了或许源自法师协会的魔药,在法师协会登记过的学院派医生给农奴免费发放魔药,有没有可能,这是同一种魔药?在农奴身上做了实验后,用到了巴博教授身上?可如果只是为了杀了他,何苦用这种费时费力的手段呢?
还是说真的是我多想了?这两件事毫无关联?
安德纳其实很清楚,巴博因何而死不应当占用他的思绪。但他对革新派有愧,巴博是在“放血运动”中,为数不多为革新派说话的人。
这种对革新派的无限愧疚从站队学院派后一直存在着,在亚历克斯·巴博死之前,资助革新派诊所尚且能抵消这罪孽。在这之后,尤其在被尤利娅·薛俄痛骂质问以后,他本就紧压窒息的心,更隔着肋骨被挖了出来。
如果能拿到一份农奴的魔药,然后让希格维尔找人帮忙分析一下就好了,安德纳想。
此刻,他打定主意要去弄一份魔药了,哪怕最后查出这两件事毫无关系。至于如何弄、怎么弄,偷是最快的手段。
他打算让他的煤老板朋友佐伊帮帮忙,带他去拜访那个叫巴不伦卡的地主。
楼梯口那边,传来很多人上楼的脚步声。
安德纳警觉地站起来。
只有新来了犯人,或者要押送某人去执行死刑时,才会来这么多人。而侍卫,只会在中午前,大约是十一点,来提取死刑犯。
脚步声在走廊里锋利又尖锐。不属于幽静漆黑之地的声音,总会让人产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