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赫实在是听不下去娄冰已经词穷的恭维话,于是制止住他,认真的问道:“娄兄,你觉得这座坞堡城镇的规划有什么问题吗?”
“禀先生,小的不太懂什么叫规划,但是单从舆图上看,似乎是没有标注城墙的位置……”
这是从昨天到今天,苏赫拿出舆图后,第一个向他提出问题的人。
换句话讲,应该是第一个看懂舆图的人。
设计之初,苏赫就放弃了建造城墙的打算。
小岛三面环水,无险可守,即便是在与陆地相连的一侧建起城墙,敌人依然可以绕过城墙从水岸上任意一点侵入坞堡。
苏赫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修筑城墙上,还不如做好其他方面的防御,同样能达到防卫的效果。
“我们所在的小岛水域面积太大,建墙防守效果一般,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没有设计城墙。”
听了苏赫的想法,娄冰连连摇头。
“先生,城墙的作用不仅在于防御,它不仅是建在土地上,更是建在百姓的心中,不论墙的作用大小,有了墙百姓就会安心,所以小人建议先生还是要修建城墙,以安人心。”
“哦……”
娄冰的说法让苏赫内心一动,别看他已经来到这方世界多年,但许多思虑仍不能做到周全。
就拿城墙来说,他从未想过一堵冰冷的土墙,竟然还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如果是这样,那城墙就如娄冰所言必建无疑了!
“好,就按娄兄说的办,正婶,时间紧迫,马上召集大家动工。”
建城不是儿戏,苏赫强在规划,而娄冰等人强在实践,苏赫知道路该怎么修,房该怎么建,而娄冰等人懂得用什么修路,用什么建房。
当苏赫先进的理念与娄冰适应性的技术相结合时,建城的效率事半功倍。
在这期间,虽然娄冰等人仍然不明白苏赫为什么要在路下挖深沟,在房下挖深坑,但他们都依照苏赫的指示行事。
……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晚,已到腊月,洛水却依旧没有结冰。
天还未亮,河口镇的营地里就响起敲锣的声音,少年魏忠从被窝里爬出,将昨晚准备好的短衫穿好,又去催弟弟魏孝起床。
两人都是凉州军户,哥哥是当年一百名随苏赫西行的凉州兵之一,战死在了精绝城,留下一大家的孤儿寡母。
这一次,魏家同其他军户一起脱离了凉州军籍,跟着正婶一起来到中原之地的洛水河畔。
十三岁的魏忠和十一岁的魏孝在这次迁移来的军户中已经算是绝对的壮劳力,需要参加河口镇的建设,刚才的锣声就是开工的信号。
所以魏忠早早起来,拖着还想赖在铺上的弟弟起床。
“二郎,俺不去了,正婶骗咱们,她说来了新的地方吃得饱穿得好,日子还过得舒坦,可你看她天天让咱们干活,还不如在老家呆着舒服呢!”
魏孝挣脱魏忠的手臂,撅着嘴老大不乐意的模样。
“你小声点儿!别吵了阿娘和嫂嫂她们。”
魏忠见弟弟干了两天就要耍无赖,一把堵住他的嘴,生怕吵醒了帐帘内的其他人。
魏家除了战死的哥哥,现在还有七口人,魏忠、魏孝兄弟俩是唯一的男丁,此外,家里还有老娘和两个妹妹,以及哥哥的遗孀和小侄女。
来到河口镇后,正婶规定各家十岁以上的丁口都必须得参加劳作,魏忠的老娘在迁移路上害了病卧床不起,妹妹们又太小,嫂子又要照顾年幼的侄女,所以参加劳动的只有他们兄弟俩。
在家里时,种地的主力都是魏忠,魏孝总是偷懒到处乱跑,现在到了陌生的地方,魏孝被管的死死的,自然是充满了苦恼。
魏忠将弟弟拉出帐外,搭手帮魏孝把衣裳套好,拉着他赶往工地。
“二郎……”
魏孝还要挣扎,手腕被魏忠攥得更紧了。
“去上工,有粮吃,有钱挣,有什么不好?”
“二郎,咱们家钱已经够多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干嘛还要去挣那些小钱?”
“三郎,那些都是大郎的命钱,娘说了,那些钱都要留给嫂嫂和侄女,你别想打那些钱的主意!”
魏忠一听魏孝竟然是在打哥哥用命换来的钱,顿时板起了面孔。
“娘说了,家里能有这么大一笔钱是大郎在天有灵庇护咱们,将来除了大部分要留给嫂嫂,娘还打算置些好田留给魏家子孙。
钱是大郎用命换的,你要想花就得自己挣,在这儿干一天活,正婶还给咱们五铢钱,比县城里抽赋强多了,你要是再不知足,俺可要请家长规了!”
“别别,就知道打人,俺干还不行!”
魏孝见哥哥又要动手,连忙挣脱魏忠的控制,跳出了老远。
到了工地先向什长报告,然后统一吃饭,一人一张胡饼,一碗稀粥,接着正婶就会向大家宣布当天的活计。
魏忠不像弟弟,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就拿胡饼来说,以往年节时候他们才能吃上一口,现在已经是天天可以吃。
他还听什长说过,新建的坞堡城镇不仅有市集和渡口,还会给他们统一建造全新的土木房,每家三亩院子,十亩荒地。
除此之外,凉州来的军户,每家还能在集市里分一个铺面,将来自己经营或转卖随意,这样的生活如果真能实现,那可比县里的大老爷们也过得滋润了。
所以,魏忠干劲儿十足!
当天的活仍然是修路,魏忠他们要在路面两侧各挖一条深约三尺的壕沟,为了加快进度,上面给大家配发了铁铲,有了这种家伙干起活来要比之前的木铲快了许多。
众人正在忙碌,远远的正婶陪着一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二人边走边聊,来到魏忠等人身前时,中年男人看了看魏忠和魏孝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短衫不由得皱眉,与正婶说了两句后,正婶火冒三丈的捥了魏家兄弟的什长一眼。
军户们虽然离开了凉州脱离了军籍,但依然实行的是在凉州军里的管理方法,十户设一个什长,九什设一里,里长由正婶自己来当。
正婶和那男人走后,兄弟俩的什长瞪圆了眼睛,询问他们为何不穿新发的衣服。
魏孝咧着嘴巴诉苦:“什长,俺家二郎说了,干活怕把新衣磨坏,所以也不让俺穿新的!”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让俺在正婶和堡主面前丢人,回头看俺怎么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