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大秦依律治国,强德所犯罪行件件属实,恶劣至极,依秦律斩立决!”
“剑下留人,剑下留人,有圣谕!”
王猛话音刚落,人群外闯入一匹快马,隔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大声喊道。
强德仿佛看见了希望,咬牙切齿地对王猛道:“晋狗,你敢!”
强德晋狗二字刚刚出口,就觉得脖颈一凉,随后他看到自己飙血的断颈、肥硕的身体、还有殷红的泥地,此后天地一片黑暗……
杀掉强德,王猛瞧也没瞧挤进来的信使,只见他轻轻摆手,京兆府的府兵们就扑向强德剩余的手下。
苏赫就在距离王猛不到十丈远的地方,见到王猛第一眼,他就看出了王猛的不凡,真不愧是魏晋时期的名将。
大市门前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强德一死,他的手下也纷纷缴械投降。
府兵们护卫着王猛、吕光进入大堂,围观百姓散去时还对王猛顺应民意斩杀恶贵的事迹津津乐道。
众多兴高采烈的民众中,一名筹备司的司吏呆立在原地,显得孤寂落寞,他刚刚经历了劫后余生,抚着胸口平缓着心情。
这时,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走到他的身前,将一张纸条塞进他的手中转身而去。
司吏有些诧异,他并不认识来人,等那人走远后他才反应过来,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午时,钱氏镳物,不见不散,一个老朋友。”
午时一刻,熊月生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西市大街上的钱氏镳物。
他从袖中取出纸条与招牌核对了一遍,又把纸条装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迈步而入。
就在不久前,他向上司告假,又被上官结结实实的训斥了一顿。
两年来,熊月生从一名郡县举子顺利成为了长安官吏。
他本以为会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哪曾想在杂役里一干就是两年。
半年前,熊月生的老爹托关系走门子,把他调到据说是极有前途的筹备司,可进来之后他才明白还不如以前干杂役好。
在筹备司的小半年,熊月生兢兢业业,可却依旧稳稳的处在司吏末尾,平日不少被顶头上司训戒,若是差事再无进展,恐怕身上这身吏服就要被扒掉了。
熊月生早已身心疲惫,接到奇怪的纸条他本不想来,但想到已经数月未收到家书,怕是家乡的消息,这才勉强赴约。
在长安城的这两年,他几乎很少有时间在城里闲转,所以这家钱氏镳物也是经同僚指点才找过来,可时辰早已过了午时。
踏进食馆,熊月生顿觉清静了许多。
一层只有一张靠门的几旁坐着一对青年,其中一人正是稍早前给他递纸条的那位,还有一位背对他,看不清模样。
熊月生整理了一下衣裳正要上前,年轻男子已经到了楼梯口。
“熊先生,我家先生正在楼上等您,请吧!”
年轻人说完,依久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颌首算是与他打过了招呼。
见约见自己的人并不是眼前的人,熊月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上得二楼,依然是空空荡荡,唯有一几旁独坐着一人,正微笑着望着他。
“熊公子,别来无恙!”
那人中等身材,脸堂黝黑,凤目短须,身上罩着一件淡紫色的纱衣长衫,浑身散发着一股优雅的亲和力。
“恕熊某眼拙,敢问先生是?”
仔细打量了一番,熊月生确定自己与对方并不相识,于是拱手问道。
“公子是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两年多前,三里津渡口,公子与两位益州举子北上长安考比的事?”
“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您是那位账房先生!”
经对方提醒,熊月生终于想起这位先生就是他们当年入京考比时,搭乘大船上的账房先生。
那时两人还相谈甚欢,只是多年不见,这位账房先生皮肤黑了、样貌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与当初大不一样。
“想起来就好,今日在下随东家来长安办事,正好路遇熊公子,才冒昧把公子请来,没耽搁公子的差事吧?”
“唉,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小小司吏哪来的什么大事,反倒是异地能与故人相逢,才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识得主家身份,熊月生心中大悦,当年他就与此人相谈甚欢,异日再见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上午在长安大市苏赫收获颇丰,不仅见到了魏晋名将王猛,还发现了吕光和熊月生这两位老相识。
王猛、吕光是敌是友,苏赫现在还不好分辨,但对熊月生的人品,苏赫还是小有把握的。
长安大市里人多眼杂,谨慎起见,苏赫才暗中约熊月生到钱氏镳物里见面。
都是旧识,熊月生放下两年多来的郁闷与苏赫开怀畅饮,许久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几杯酒下肚,熊月生就把他两年多来的境遇和心中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苏赫听后也是感慨连连。
熊月生的境遇可以说是古今大多数普通公门人员的缩影。
起初,一腔热血将自己视作真命天子;中途,处处碰壁怀才不遇,长此以往意志消沉怨天尤人;结果,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了此一生倍感蹉跎……
“熊公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别太把现在的逆境放在心上,依在下看,熊公子日后定能飞黄腾达。”
“哈哈!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下与先生虽然只有区区数面之缘,不知怎得,却觉得先生就是在下的知己!”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熊公子,你我二人性情相投,所以才能一见如故,可惜此等心性放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实为大忌。
所以,公子若是有意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也还得修其心性,做一些口是心非、阿谀奉承的行径才行啊!”
“苏先生言之有理啊,月生在府衙处处以大局为重,能帮尽帮、能干尽干。而同僚们却个个笑里藏刀,偷奸耍滑,让月生颇为不忿,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下作,难道月生也得学着他们那般下作吗?”
“可惜!熊公子,你所谓的下作在他们眼中皆是得意之举,无颜、无耻在他们手中就是升官发财的利器。
你把他们当同僚看,而他们却把你当做牲口,当成不同流、可欺的良善之辈,谬之以软弱无能,活该如此种种。熊公子,你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