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苏赫不解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一早,徐兴就下令给这两百名汉军收拾行囊,武器、马匹、粮草等等。
苏赫当即就明白徐兴这是要强送他们离堡。
果然,当天晚上徐兴的侍从就来通知苏赫,说堡中将有重要事务要办,请苏赫等人务必于明日一早启程。
苏赫想去向徐兴等人辞行,也未被允许。
隔日,苏赫带着自己的人马,以及两百汉军和大批物资离开汉堡,从始至终,徐兴都未露面。
待苏赫等人离开走远,侍从推开徐兴虚掩的房门,低声向他禀报。
“老堡主,他们都在门口候着呢。”
“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几十名堡中老弱和女眷跪拜在徐兴门口。
“吓……”
徐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艰难的撩起眼皮,望向门外的众仆从。
许久,他才开口。
“大家都知道老夫的决定了,一会儿去老和尚那领些钱财,就散了吧!”
门外,有人开始抽泣。
隔了许久,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向徐兴叩拜,伤心的离去。
……
入夜,几个老卒合力将西域都护府的木匾抬进徐兴的卧房。
徐兴强撑起身体,用干枯的手指,一点一点摸索着这块饱经沧桑的木匾。
“堡里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吧?”
“是的,堡主,木简都已掩埋,其他机要记载也都毁掉了。”
“这样就好,省得老夫走后,先人的东西落到胡族手中,你们,也走吧。”
“堡主,我等已是风烛残年,不想再劳顿了,请堡主允许我等陪您一同上路吧!”
徐兴抬起头来在这些堡卒满是皱褶的脸上划过,轻轻的点了点头,几名老卒心中欢喜,围坐在徐兴身边。
“呵呵,你们可否还记得,我们幼时光腚偷看刘婶洗澡,被抓住的事情……”
徐兴一手怀抱木匾,一手松开油灯。
几个老兄弟的眼前、耳边,都是年轻时的美好回忆……
出了汉堡就是山地,苏赫等人没走多远天就黑了下来,西冥选了一处背风的山腰宿营。
众人都在忙活,西冥来找苏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那些汉军的情绪都很低落,看来本意是不愿意跟咱们走!”
“哎,我想一定是堡中出了什么变故,徐老将军有意如此,他们从小就长在这里,离开自然不适应,你这两天收着点脾气,别和他们起冲突!”
“放心吧,这点儿事我还懂,我就纳闷了,既然汉军不乐意,徐老堡主干嘛非要让他们跟来?”
“我想徐老将军此举一定有其用意,而且汉军的整体实力比凉军强了不少,前路漫漫,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着咱们,有了这支生力军,一切就好办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得让他们与咱们同心同德,否则他们就会是咱们的灾难,人我都交给你统领,但你以后一定得注意方式方法。”
两人围着篝火正聊,山顶上放哨的凉兵忽然飞快的跑了下来,向西冥、苏赫通报营地东方发现情况。
苏赫与众人登上山顶,只见正东方向上火光冲天,白色的浓烟即便是在几十里外的黑夜都能看到。
“好像是汉堡的方向?!”
西冥看过心里咯噔一下,再看苏赫也是眉头紧锁。
“不好,汉堡被人袭击了,告诉大家准备回去!”
确认着火的地方是汉堡后,苏赫不再犹豫,立马返回。
要是因为老堡主把兵给了他,而汉堡又失守,那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猛得回身,苏赫却看到二百名汉军都齐整整的跪倒在地,面向东方,个个泪流满面。
“你们都怎么了?汉堡受袭,快起来,随我去救!”
苏和大怒,连喝数声却依旧无人回应。
他来到战虎面前,一把将他拉起,正待怒斥,战虎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帛,递到了苏赫面前。
“苏先生亲启:
先生接此信时,愚以魂归东土。
初识先生,当为儒商,乃不知先生文武皆俱,实为愚所倾慕。族存于蛮荒之地三百余载,闻先生言,方知故国已去。
愚如老烛,灯枯油尽,得上天眷顾,卒前得遇先生,实乃族之大幸!
天意昭昭,怜戍卫之人,故托二百子弟,愚知难于先生,但确至绝途,唯有以血脉之缘拜求,万望先生收留,他日东归故土,取舍皆由君决。
愚与历代亡魂,必在地下为先生祈福,愚徐兴汉堡绝笔。”
收起帛书,苏赫独自一人陷入暗色。
看来老堡主在知道汉室亡国之时就已经有了决死的念头,他自知将死不久,到时候汉堡也难以为继,所以才坚决让我离开。
他怕他死后我不肯收下他的二百子弟,所以才把我和他的汉军匆匆赶了出来,这样他就能放心的去死了!
‘哎,老将军这又是何必呢?直接说出事情原委,我也会收下他们,把他们带回中土,保住你们这支铁血汉军的后代!
苏赫面对汉堡方向轻轻抬起右臂,手掌成刀放在眼侧,停顿了许久。
回到营区,苏赫将信交给温贞,温贞将信的内容转读给众人,听后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徐老将军这才是军中好汉,我西冥服他!”
“是啊!汉亡了三百年,依然不离不弃、孤立无援的坚守在这片土地上,确是我辈楷模,跟徐堡主相比,老朽相差太远,我等应该把徐堡主和他祖先的事迹带回中土,凝聚世人的民心。”
“对,等我们回到故土,一定要给这些大汉英魂立碑树传,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在这里!”
听了西冥、温贞和黎单的话,苏赫认真的点点头。
“三百年沧海桑田,老将军和他的先人们就这样一天一天挺了下来,靠的是心中的信念和对国家的忠诚!
我希望我们这些人也能像老将军一样,同心协力、共赴时艰,从今往向,汉军的二百军卒与我们一样都是兄弟,大家要同心协力,同生共死,不负老将军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