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天阴,唯愿光明。”
李绚一步步的朝章婉玉走去,最后站在她面前,从上往下俯视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憎恶,冷冷的问道:“你们这些人求的,究竟是今生,还是来世?”
火光之下,巨大的阴影直接笼罩了章婉玉,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火光闪烁下冷峻的面容。
白皙的玉臂用力的将身体撑起来,章婉玉直着身体,看着李绚冷冽的眼神,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心中那种强烈无比的憎恶,对来世的憎恶。
章婉玉紧紧的抿着嘴,盯着李绚,咬牙切齿的说道。“今生若是无求,便只能求诸来世。”
“来世,这世间所有一切来世之法皆是虚妄,这世界哪有什么来世,不过是用来骗鬼的瞎话罢了。”李绚愤怒的用力一挥手,就像是要将这世间所有一切关于来世的说法全部扫荡一空。
“佛门讲究积累功德,求诸来生,道家也有魂魄之说,轮回反复,如何一切来世之法皆是虚妄?”章婉玉死死的盯着李绚,神色无比坚定,她是一点也不畏惧和李绚进行这种道法佛经层面的讨论。
“今生的你是你,来世的伱,还是你吗?”李绚神色突然间彻底的淡漠了下来。
章婉玉整个人愣住了。
这一句话,直戳她心灵最深处。
世上虽有诸多法门之说,但三魂七魄都是根基。
三魂七魄轮回离散重组,乃是不变的真理。
李绚不认可的,并非轮回,而是整个轮回的过程。
无数的灵魂被粉碎,然后又和其他碎片搅合在一起,最终形成新的灵魂,转世重生。
这就是灵魂的秘密。
章婉玉咬着牙,一句话直接喊出:“只要心念坚定,天阴神女必定会有所保佑。”
“现在又不提你们的神国了。”李绚突然间一句话,又将话题扯回到了前面。
就他冷笑一声,右手伸出,微微向前,一把便捏住了章婉玉光滑的下颚。
他只是轻轻用力一抬,章婉玉的眼睛就不得不和李绚相互对视。
“天阴神女,还是太阴神女,她的来历,你比本王还要更加清楚。”李绚声音说的很慢,眼神细细的看着章婉玉脸上的每寸皮肤,锐利的就像是刀剑,直欲划开一样。
“上古有西王母之国,如今就不能有天阴之国吗?”章婉玉高高的昂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辉。
“你知道西王母之国有多大吗,你知道她的民有多少吗,西王母就算是上古神灵,她的国她的民也都没法和大唐广阔疆域亿兆生灵相比,天阴之国,看看那位吴越大总管吧,你们的眼界也就这么丁点大。”
李绚眼中带出一丝厌恶,章婉玉想要侧过头去,却被李绚死死的掰正。
李绚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神,冷笑着问道:“你知道天下亿兆生灵,每日吃喝需要多少粮食吗,你知道整个吴越十四州,有多少百姓,每日需要多少钱粮,消耗多少棉阜吗,你知道仅仅一个睦州,每天需要有多少的粮食才能养活那么多百姓,题……天阴之国,哼,你就算有一百个天阴之国,也得被吃垮。”
“天阴之国,人人劳作,一体平等,没有贵贱。”章婉玉用力的伸出手,想要拍掉李绚的手掌,但却就像是拍在了铁柱上一样,根本就拍不动。
“宇文家的后裔,前陈的皇室遗族,那些曾经的睦州官吏,如今的天阴教堂主将军,这些人会一体劳作去?他们的亲戚朋友,会一体劳作去,他们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你觉得会有多少人能去劳作,到最后,还不是少数人享福,占据世间绝大多数的好处,但却只做极度微薄的一点事,百姓依旧会受到盘剥,这和如今有何区别。”
“总会有办法的。”章婉玉被李绚捏着下颚,无法转头,但是眼睛却闭了起来。
总会有办法的?
李绚冷哼一声,抬头看向章婉玉的头顶。
【章婉玉,天阴教余杭堂堂主,二十七岁,父章叔胤,兄,文复之,玄胎中境(不可撩)】
【不可撩】
看到这道词条,李绚眉头微皱。
低头仔细的看向章婉玉,看着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一道灵光闪过李绚的脑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抓不住……
“原来,你并不信奉天阴教?”李绚突然若有所思说了一句话,章婉玉猛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
天阴教余杭堂堂主,媱后的嫡亲外甥女,竟然并不信奉天阴教神女。
这听起来多少有些荒唐。
“也是,你一个宇文氏的后人,如何能体会到百姓困苦,体会不到百姓困苦,自然不会对天阴教义有多少真心认同,你的目的,还是要建立起一个宇文氏的帝国,如同大唐一样,让你的哥哥如同太宗皇帝一样,成为一代贤君。”李绚冷冷的说着,但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却盯着章婉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章婉玉脸上银牙紧咬,双拳也紧紧的握了起来。
“但很可惜,你哥哥没可能成功了。”李绚抬起头,看向东方,轻声说道:“婺州被堵死,越州他根本没有指望,他能在也就只有杭州,但很可惜,他如果真选了杭州,那他就死定了!”
“嗯?”章婉玉的脸上顿时又惊又疑,想说什么,但是却死死的闭上了嘴。
“看你这幅表情,他应该是真的在杭州了。”李绚松开章婉玉白皙的下颚,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兴奋。
他看杭州方向,微微摇头,说道:“杭州虽然看似险要,一旦攻占,便可切断吴越中枢,但实际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同样也更加容易被人反击,一旦有人从海上攻来,就算是暂时占据杭州,也不过是一时之得罢了,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章婉玉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有些颤抖的说道:“是谁会从海上攻来?”
“你们的目光也仅仅只有那么点大,最多盯到了扬州,歙州,但却忘了,大唐很大的。”李绚双手后摆,重新走到了到了火堆之前,坐下,淡淡的说道:“以杭州刺史袁嘉祚的性情,他甚至都不会给你机会攻占杭州,还有越州都督段宝玄,本王都不知道他下手藏在什么地方,他可是西域宿将啊!”